就在這時,阿竹匆匆跑進了院子,和警衛員爭執了起來。
“鄭竹吟同誌,司令員正在會客,你不能進去!”
“不行,我必須進去,要不然穀排長的腿有可能保不住了,還會有生命危險!”
粟司令走了出來,問道“怎麼回事?小穀的腿要保不住了?快帶我去看!”
阿竹著急地說“金隊長說,子彈卡骨頭裡了,可偏偏旁邊又有根動脈。他不敢再往下開了,跟穀排長說建議他截肢。穀排長當時就哭了,所以我就跑您這兒來了,看能不能從其他地方派一個醫生過來。”
粟司令吃了一驚,瞪著眼睛問道“你不會是告訴我,現在穀排長還在手術台上吧!”
阿竹眨了眨眼睛,抿著嘴使勁點了點頭。
“胡鬨!簡直就是胡鬨!這算什麼個事兒嘛!”楊逸第一次看見粟司令發火了,可他覺得這正是他愛兵如子的真實寫照。
“粟將軍,不妨讓我試試,我也是個醫生。”楊逸放下手中的碗,走了出來。
“備馬!”粟司令沒有多言。四匹快馬向衛生隊疾馳而去。
老遠,楊逸就聽到了帳篷內傳出的斷斷續續的哭聲“金隊長,我不要截肢!求求你把子彈取出來吧,就是死了,我也不怪你,金隊長,我求求你了。一條腿沒了,我怎麼還能殺鬼子。求求你啦,金隊長!”
金隊長安慰道“穀排長,實在是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把握。剛才我不是說了嘛,咱隊裡條件差,你的血小板又過低,萬一傷了動脈,止不住血,那可是要出人命的。所以,咱先縫上,等有好的醫生來了,咱再截肢。兩條腿是革命,咱一條腿也能革命,是不是?”
後麵那句話其實還不如不說,果然,穀排長哭得更傷心了。
楊逸走進帳篷,看了看傷勢,對金隊長說道“金長官,這手術我來做吧,我是南京來的醫生。”
金隊長一看粟司令也來了,還嚴肅地瞪著他,心裡很是不安。
隻聽粟司令說“好你這個金桐梧,沒把握,你就直接把傷口給我縫上,哪那麼多廢話!還拿著手術刀跟戰士討價還價,你當這是在賣豬肉啊!你先下去,手術讓楊醫生來做。”
這邊阿竹早給楊逸準備了好了一切,站在他的身旁。
“錐子。”
“錘子。”
“鉗子。”
“止血鉗。”
“紗布。”
“皮線,針!”
“紗布。”
“繃帶。”
“好了。”
楊逸緩緩地說著,那聲音好似空穀傳音。
在這潔白的帳篷裡,他又一次進入了一個忘我的境界,這是他的第二例高難手術。自從他成功地做了顧效寅的手術之後,他的診所漸漸的開始接納手術病人,而這一例,的確是他遇見的另一例高難手術。
“謝謝!謝謝你,楊逸。來,同誌們,大家趕快過來謝謝楊醫生!”粟司令緊緊握住楊逸的手說道,周圍的同誌紛紛鼓起了掌。
阿竹注視著楊逸那堅毅而空明的眼睛,聆聽著他簡潔而沉穩的聲音,心中充滿了崇拜和歡喜“太棒了!姐夫真是太棒了!整個手術,做得叫那個漂亮、毫無瑕疵。哎,不對啊,我怎麼不知道姐夫還會這一手?哦——我知道了,他們叫他楊堂主,敢情姐夫是藥堂的堂主啊。也對啊,姐夫家本來就是開藥堂的,他會做手術也並不奇怪啊。可這麼危險的手術,連隊長都不敢做,姐夫可真是了不起!”
如今的小丫頭,可不是以前那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了。剛過二八之齡的她,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些男女之情,一個人在孤獨的時候,她偶爾也會想起這個姐夫。每當想起他,就會覺得耳旁一陣騷熱,想起小時候逗她開心的樣子。
“姐夫,你留下來吧,來參加我們新四軍!”阿竹冷不丁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