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像連珠炮似的湧出來“哦,不是那樣的,你不明白。那是因為瑛舉,因為我以為你對瑛舉的愛還是很深很深。”
“瑛舉?”他含含糊糊地輕聲念叨,好像在說一個遠在天邊的人“是啊,我確實很愛她。”
她感覺自己又停滯住了,她聽他接下來的話仿佛隔了更遠的距離“真冷啊。”
她用自己的雙臂又摟緊了他一些。他朝她微笑著“但你是多麼溫暖,你是多麼溫暖!”
真真想,難道這就是絕望。一種冰冷的東西,一種無限寒冷、無限孤獨的東西。直到現在,她方才明白,原來絕望是一種冰冷的東西。她本來以為它是火熱的,是激情澎湃的,是猛烈的,是在熱血沸騰中不顧一切。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才是絕望,將心裡那冰冷而孤獨的黑暗世界完全表露出來。
然後,安東又嘟囔了一遍“你是多麼溫暖啊。真真。”突然間,她心裡湧起一種既讓她快樂又驕傲的自信,一霎時,她渾身充滿了熱血沸騰“這就是他想要的,而這個隻有自己才能給他。瑛舉給不了。即使她美麗聰明,但她身上有種捉摸不定的冷酷,那不是安東需要的,他真正需要的是溫暖,是安定,是永恒。
安東抬起頭向上看。他正看見真真低下頭。正和他臉對臉,那暖色調的皮膚,那寬厚的嘴唇。那堅定的雙眼,還有從前額向後攏去的黑頭發,宛若一雙翅膀。
他一直把瑛舉看成是生命中的最愛,那個曾經傾注了他很多年少初戀的女孩。然而現在,他仰起頭看著真真。一種奇特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看到的是一個現實世界裡的女孩。隻有她才是真實的。他能感受到她的溫暖,她的力量,皮膚黝黑,性情樂觀,生機勃勃。實實在在!她就是塊磐石,他可以靠著這塊磐石構築自己的人生!
他神情地望著真真說“現在我發現我是這樣的愛你,你再也彆離開我了。“
她衝著他俯下身子。他感到她的唇覆在他的唇上,如此溫暖,他感到她的愛裹著他,護著他,他在淒冷的荒漠裡獨自生活了那麼久。如今幸福的花朵終於在這荒漠裡忘情怒放了。
突然,真真一邊發出打著顫的笑聲。一邊說“瞧,安東,有隻臭屁蟲跑出來看我們呢。這難道不是一隻招人喜歡的臭屁蟲嗎?我可從來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喜歡一隻臭屁蟲。”停了一下,她又恍恍惚惚地說“人生真夠奇怪的。眼下我們坐在廚房的地板上,還聞得到煤氣味,身邊還有臭屁蟲,而我們卻覺得這就是天堂。“
他也恍恍惚惚地輕聲囈語“是啊,此刻,我真希望能永恒!”
真真拍了他一下,笑著說“我們還是起來回床上睡覺去,要知道現在已經四點了。不過明早上我們該怎麼給和姐解釋這窗戶是怎麼打碎的呢?”
和安東也嗬嗬一笑,勉強掙紮著起來說“你怎麼跟和姐解釋她都會相信的。”
第二天剛六點,真真就對和姐和盤交代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真真不得不承認,和姐真是了不起。她嫣然一笑,沒有一丁點吃驚的樣子。她欣慰地對真真說“你總是那麼老練。我相信,你永遠都會是安東最大的安慰。”
真真一走,和若平就躺在床上琢磨起來。然後她一把推醒自己的丈夫說“我們一定要用電廚具做飯啦,把煤氣的灶具全部扔掉。”
“我們一直用得很順手,為什麼要扔掉呢?”徐慶對妻子的心血來潮有些不理解。
“你沒感覺那種玩意會讓人產生想法,何況也不是人人都會像真真一樣老練的。”
她說完下床一溜煙飄走了。留下徐慶嘴裡嘟嘟囔囔地翻了個身。他剛打了個盹,又猛地驚醒了“我是在做夢嗎?她剛才是在和我說煤氣灶的問題嗎?”
下樓的時候,和若平一直在想煤氣灶的事情。她想什麼事情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就像煤氣灶,一直做飯用的很好,誰知道有人就會用這個東西來自殺呢?說到萬無一失,突然,又有個念頭躥進她的頭腦“我懷疑,這點,瑛舉從來沒想到。”
想到這裡,她沿著過道飄進瑛舉的房間,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拉起瑛舉說“我突然想起來,這一點你可能忽略了~~~”
瑛舉睡意朦朧地嘟囔著說“表姐,我親愛的表姐,你就饒了我吧,恐怕公雞還沒有打鳴呢。”
“哦,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知道昨晚上廚房鬨成了一鍋粥,安東啦煤氣灶啦真真啦,還有住在這裡的妘鶴涵冰啦,而且每件事~~~”
成瑛舉越發迷茫了“表姐,你到底在講什麼呢,每一件事似乎都像是胡言亂語。你能不能悠著點講?”
“就是槍套的事啊。我想你明白,你可能沒有想到槍套。”
“槍套?”成瑛舉騰地從床上坐下來。她一下子就全醒了“什麼槍套?”
“你還不明白,你姐夫的手槍是放在槍套裡的,這你是知道的。槍套還沒找出來。當然啦,你可能以為這無關緊要,我害怕也許有人能想到它~~~”
成瑛舉飛身下床。她一邊匆匆忙忙地穿衣服一邊說“是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我現在就得走了~~~”
可是,她們都沒想到,這一次真的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