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傲骨嫡女!
葉青不過是個小丫頭,她不明白這位小姐和三少爺發生了什麼,可這辭藻,短短兩句,卻念之欲哭。
她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把這信交給了老爺。
車內,那急急被甩到身後的樹木山河在星河蔓延天際之時,漸漸灰暗了去。
婁錦低垂著頭,車內的燈將她的影子拉地很大,雙眼微微一眯,她卻思索著皇上這段時間的反常,是什麼緣由讓皇上做出這樣的選擇?
那屋內喚作烏雲氏的女子究竟是誰,可惜現在她沒在外婆身邊,如若外婆在的話,或許她能從中推敲出一二。
那一封小小的信被安放在了白鴿的腳下,明黃的大袍下一雙手微微握成了拳,那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
湛藍的天空上,一隻白鴿展翅而飛。
長風卷起地上的殘落秋葉,他望著那白鴿,長長歎了一口氣。
“希望老三看到這封信,懂得回頭是岸。”
小路子站在皇上身後,低垂著頭,道了聲是。
叢林深處,兩道人影並肩而行。
一道白,一道紅,穿梭在青黃交接的林間,他們身下的兩匹黑馬似乎卯足了勁,均長嘶了一聲,呼嘯而去。
紅袍男子身子微傾,冷睨地望著前方的驛站,邪肆笑道“應該就在前麵了。”
似乎感受到了主子身子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閃電猛地加快了速度,朝前方的驛站跑去。
顧義熙緊握韁繩,望著前方那驛站處高高揚起的錦旗,眉頭微微一蹙。
閃電是追尋著這個氣味來的,他一定要找到阿錦。
“籲!”兩聲同時。
那驛站門口來往之人,都朝那叢林口看去。不由紛紛都盯直了眼。
墨發男子長發披肩,英氣逼人的身姿從那通身烏黑的馬上飛躍而下,月白長袍在他揚手一震之時,脫落下來,披在了他身後的黑馬身上。
紅袍男子雙眼微眯,右腳一點,穩穩落在了那白袍男子身旁。
兩個絕世的男子並肩而立,一人皎若明月,聖潔如雪。一人妖冶如火,猶如從火中走出來的火神一般。
女子們都屏住了呼吸,在這偏遠小地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都有些走神。
驛站那走出了兩個士兵,他們對視了眼,朝兩人問了幾句之後便都神情恭敬。
眾人都恍然道“許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回大人的話,之前是有一匹人來到驛站,才待了不過兩刻鐘的時間便走了。”那士兵回道。
顧義熙皺了下眉頭,便讓閃電在裡頭找那味道。
閃電若在一個地方停下來,一是阿錦就在這,二便是阿錦在這被隱藏了氣味。
蕭匕安站在顧義熙身旁,臉色微微一沉,“是什麼時候?”
“是兩天前了,那時候他們走得快,又有官府公文,我們便沒有多留。”
官府公文?
幾乎同時,顧義熙和蕭匕安眼中閃過一陣厲芒。
可憐兩位士兵被嚇地不輕,以為說錯了什麼,忙退後了一步。
閃電昂著高頭走到一株木棉樹旁,繞了繞,又繞了繞。最後朝那樹拱了拱。
顧義熙走了過去,眼尖地瞥見了那樹梢上那一截碧青的布料
飛身上前,旋花落下之時,他呢喃,“阿錦。”
那是阿錦的衣裙,這麼說,是有人特地引他們來的?是誰?
蕭匕安臉色沉了下去,“錦兒不在這。”他篤定道。
婁錦根本不會留下印記,因為她知道閃電會找到她。
那麼這留下衣料之人必是那綁了婁錦之人。
更讓他們臉色難看的是,這是婁錦最後的消息,她身上的味道已經被抹了去。
那衣料被拿下來之後,閃電晃著腦袋,一副茫然不已的模樣。
站在這木棉樹下,顧義熙幾乎認定,他一路上被引到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阿錦,許已經在千裡之外了。
思及此,他一拳打在那木棉樹上,一陣輕顫,樹葉飄落,樹枝搖曳之後,哢嚓一聲落了下來。
那些圍觀之人急急躲了開去,都有些駭然地望向顧義熙。
這木棉樹是百年老樹啊,他們略推開一步,都有些驚顫眼前的俊美男子,發起脾氣來,還真是可怕。
蕭匕安沉默著望著這木棉樹,轉向那士兵問道“那批人中可有一身著碧青衣衫的女子?”
“沒有。”兩個士兵均搖了搖頭。
蕭匕安猛地咬牙,該死,南轅北轍。他們竟然都被引開了。
此時天空中飛來兩隻白鴿,穩穩地停在了這木棉樹下。
驛站的士兵怪異道“奇怪了,這兩隻白鴿兩天前消失了,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顧義熙轉過身來,伸手抓起一隻來。
同時,蕭匕安抓起另一隻來。
觸手微涼的信紙上那冰冷的字眼如一把利刃刺得他眉眼生疼。那月白的身影猶如一株被冰凍成冰雕的樹。
然而,若是細細看來,便會發現他指尖的顫抖。
蕭匕安愕然地看著手上的信,“爹和娘都已經回蕭府了?”
那錦兒呢?
錦兒呢?
顧義熙手上的信緩緩落下,與那木棉花樹上的葉子一道輕,卻重重地砸在了地麵上。
“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他幾乎是怔住,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這兩句詩。
一陣陰涼猶如這冷風直直灌入他那單薄的衣衫,他猛地顫了下身子,一口腥甜從唇間溢出,一滴一滴在他前襟的月白長袍上綻放開血蓮一般嬌豔的花來。
他搖頭,身子猛地一退,靠在那木棉樹上。
“這不可能!”他微微張開朦朧的雙眼,一片迷霧之中,他見著那白鴿腳上的翡玉佩。
上頭刻著他當初精心刻的一行承諾,阿錦,阿錦。
他仰頭,喉中傳來一聲極致壓抑過後的低聲怒吼,沒人看到他低聲念著那句,“交頸為鴛鴦,一生共翱翔。”然而,站在他右側的人卻看到那極為清亮的鳳眼中一滴清淚落下。
女子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而,這位白袍男子從一出現一臉的喜悅,到憤怒,再到現在的悲傷,真的讓人心疼不已。
蕭匕安震驚地望著顧義熙。
他認識顧義熙不是一年兩年,可那清冷孤傲的男子何時出現過這樣的神情。他不禁看向地上的信紙,有那麼一瞬,他的心閃過慌亂。一種可怕的猜測在他的胸口震蕩。
強自呼吸了下,他彎腰撿起那信紙。
瞳孔猛然一縮,幾乎同時,他道“這是錦兒的字跡!”
心驚地後退了一步,他又看了眼方才那信,爹娘安全回府,錦兒卻死了嗎?這不可能!
“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蕭匕安瞪向顧義熙。
顧義熙猛然輕笑了聲,手掌緊握著那玉佩,緩緩地走出一步,“閃電,問這味道,陪我去尋她。”
他飛身跨出一步,落在了閃電的背上,閃電聞了下那玉佩的味道,長嘶了一聲,便飛馳而出。
塵土飛揚,眾人隻望著那灰暗的天空下,蕭索的密林中,那月白男子長袍沾血,卻神情冷冽堅定,騎著一匹黑馬揚塵而去。
蕭匕安眯起了眼,胸腔中一陣虛慌亂,咬了咬牙,竟也隨著顧義熙一道騎馬離去。
“閃電,幫我找到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抿著唇,一絲血紅再次湧了出來。
遠處一行人閃躲在叢林之中,目露擔憂地望著那一閃而過的月白身影,道“頭,主子這樣下去可要傷身子,我們怎麼辦?”
劉韜皺著眉頭,他心頭也是有些害怕了起來。難道婁錦小姐遭遇不測?
“走,跟上去。看看再說。”
黑雲壓城,沒想到秋竟這麼快就來了。寒風過後,一滴滴冰冷的雨水傾盆而下,砸在那本已經通體冰涼的人身上。
閃電突然不走了。
它站在那,茫然地望著前方,回頭衝著顧義熙搖了搖頭。
下雨了,瓢潑大雨。阻斷了一切線索!
“走!”他咳嗽了聲,墨發被雨水淋濕交纏在脖頸處,他纖長的睫毛上落下滴滴雨水。
清冷的眼卻絕望地閉了起來。
些許沉默,他陡然喝道“快走!”
然而,閃電卻不明白該往哪兒走?往哪兒走?
雨點打在了林葉之間,刷地爆發出了砸豆子一樣轟鳴的聲音。顧義熙怔怔地望著前方的密林,耳邊的轟鳴讓他幾乎暈眩。
驀地,他緩緩笑了出來,然後,是越來越大的笑聲,帶著肅殺和蒼涼的味道,這雨聲竟也越來越大,越發猛烈了起來。
劉韜幾人站在密林之中,都有些怔然望著顧義熙。
有一人小聲道“爺,哭了。”
劉韜望著顧義熙的背影,心頭莫名陣痛。
“沒有,爺哪裡有哭?”另外一人驚訝地望著那方才發話的男子。
那男子堅定地點了下頭,“若沒有這雨,或許爺這輩子都不會哭。我們還是不要出去了吧。”
叢林內,一陣沉默。
唯有這雨聲越發大了,似乎在宣泄著什麼,覆蓋住了塵埃。
那握著馬韁的手拽緊,發白的手指變得殷紅,他突然道“阿錦,永絕不成,生死相隨。”
蕭匕安剛到之時便聽著這話,他沉默地望著這場大雨,卻望著天空,喝道“老天,你最好是跟我們開了個玩笑!”
噗通,前方一聲巨大的震動,蕭匕安看了過去,卻見著顧義熙從馬上墜落下來,昏倒在那泥濘之中。
水花四濺,月白的長袍染上了點點汙泥,他似乎毫無察覺,躺在那恍若睡著了一般。
“爺!”
“主子!”
劉韜幾人飛身上前,猛地拉起顧義熙,見著顧義熙前方衣襟的大片鮮血,都覺得腦袋發麻,手心都震顫不已。
“找不到她,找……找她。”他呢喃了兩聲,便沉沉地昏了過去。
劉韜眼眶一紅,忙點頭道“好,劉韜幫主子找,找她。”
一人背著顧義熙,幾人在身後護著,閃電跟著他們身後,走出了這個密林。
蕭匕安怔怔地望著這空有他一人一馬的密林,一時間周身發冷。
他猛地抽著馬鞭,馬兒飛馳出去,他的眼眸卻毫無焦點。
“錦兒,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我蕭匕安一定要找到你!”話一落,他眼眶通紅,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當夜,皇宮之中太醫紛至華清宮中,便是皇上和皇後也都到華清宮中等著太醫的消息。
劉韜一身是水站在門外,一行人都累得幾乎垮掉。
他們跑死了五匹馬才回到皇宮,主子卻依舊昏迷。
皇上下了令讓他們去換身衣服再來。宮中暖和的炭火讓人忍不住一顫,他們把當時的情況說過一遍之後,皇上便深深地盯著顧義熙,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太醫們一番檢查開藥之後,便道“啟稟皇上皇後,三皇子悲傷過度,傷了心脈,這段時日要好好調養,明日一早若還未醒,我們要下重藥了。”
“重藥?”皇上看了眼阮太醫。
阮太醫點了下頭,“三皇子並發了熱症,這燒不退,內裡又傷了,這要是繼續昏迷下去,怕是會傷了大腦。”
更何況,阮太醫看了眼皇後,沒再說出什麼來。
三皇子當初被巨石砸上,若是此時並發後遺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