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峰把文件袋隨手扔進沙發裡,邊說那些話邊往門外走,卻在門口被溫美華攔了下來,不有分說的一個巴掌打在他臉上。
“你實在太胡鬨了,你當小欣是什麼,她流產了你就是這麼對她的,枉你杜伯伯對你這麼好,儘心儘力的幫著你的公司,連南海彎那塊地都給了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沈峰難以置信從小疼愛著他的母親竟然打了他,而且還是在這麼多外人麵前,緩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臉上明顯蘊了一絲即將爆發的怒意。
“媽,您就不覺得養著這麼一個女人在我們家裡覺得丟臉麼,結婚的時候爆出和彆的男人上床的豔照,我是看在她懷孕的份上才忍了下來,結果她連個孩子都保不住,你說,我還留她在身邊乾什麼,存心給自己填堵是麼。”
“混賬!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快給你杜伯伯道歉!”
溫美華是真的氣急了,打了他的那隻手垂在身側,悄然的緊握住拳,才不至於顫抖得太厲害,見兒子沒有任何動作,她也急了,揪著他的胳膊往房間裡拉,嘴上說“你今天不好好道歉,就不準離開這個房間。”
“不必了,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好道什麼歉,是我們杜家家世小,配不上你們沈家。”
杜煥海裹著怒氣的聲音並不算重,卻清晰的響徹在整間房裡,讓所有人都聽見。
他彎下腰,拾起沙發上的文件袋,打開來看了看,似乎是在確認裡麵的東西有沒有少,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裡麵價值連城的東西撕成兩半。
大小不一的紙被砸在地上,杜煥海一腳踩上去,不屑的哼了聲“我並不缺這些東西,如果你不要,就扔進垃圾桶,不用還給我,至於我的女兒,我會帶回去。”
他想要將杜可欣拽過來,後者卻跳到距離他一米外的位置,他不悅的皺眉“過來,跟我回家。”
“我不!爸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絕對不同意離婚!”
“是啊,老公,小欣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你這樣”
“是你不同意就行的?”杜煥海忽視了妻子的話,不由分說的拽緊女兒的手腕,腳步頓住往沈峰看了一眼。
“我會在今天停止一切與沈氏合作的項目,從此以後兩家不會再有任何牽扯。”
沈峰無所謂的聳肩,滿不在乎的態度,正要回一兩句,忽的看見出現在病房門口的那人,麵色一緊,連要說的話也瞬間忘卻。
“嗬,人都到齊了。”
驟然出現的沈旻正好撞見這一幕,他淡定從容的眸色掃過眾人神色各異的臉,最後落在蘇曼身上,抬腳走過去,在距離一步的距離勾住了她的腰,給了她一記安定的眼神。
由於是背對著的方向,除了蘇曼以外,其餘人都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詭譎般的覺得他在這時出現,會把狀況搞得更加複雜。
而溫美華什麼都沒想,反而把沈旻當做救星般緊拉住他的手,說“旻兒,你勸勸你弟弟,他不知道發什麼瘋,把杜伯伯給他的房契和地契都還給了你杜伯伯,還硬說要和小欣離婚。”
沈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靜下來,然後從她身側走出來,揚起手上的東西讓所有人都看到,話卻是隻對著沈峰一個人說的“雖然這個東西引不起你多大的興趣,但是看過之後,是不是要離婚,你自己決定。”
“等等。”沈峰忽然出聲,阻止了沈旻正要展開手中a4紙的動作。
“我不想看,你給他們看就行。”
說罷,他徑直走了出去。
沈旻淡看一眼空蕩的門口,眸子裡依舊是一片波瀾不興。
“在公布這個東西之前,我先說一句抱歉,那日杜可欣流產後,我讓人收集了那些血塊,再拿她和沈峰的毛發去做了親子鑒定,中間出了點小問題,我今天才拿到鑒定結果。”
親子鑒定!
杜可欣腳下不穩,隻覺眼前瞬時一黑,視線恢複時,發現所有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疑惑而又擔憂,她心下一慌,想也不想的撲過去要搶沈旻手裡的a4紙,卻被他輕鬆的避開。
“你一直說是我妻子推你進水,害得你流產,可事實到底怎樣,究竟是她推的你還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你心裡很清楚,我手上的這兩份鑒定報告上清楚的寫著,你是孩子的親生母親,而沈峰,卻不是。”
他有意停頓了一下,說出的話頗有力度,再加上他手上的證據,想讓人不相信都難。
最吃驚的莫過於溫美華了,她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孫子,天天期盼著能夠快點出生,甚至隔三差五的就買些小衣服和玩具回來,誰都知道她有多麼疼這第一個孫子,可她剛才聽到了什麼,那不是沈峰的孩子,更不是她的孫子。
“這怎麼可能呢,旻兒,你是不是弄錯了?”
沈旻看著她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竟然還是隱隱的期盼那是假的,不由歎了聲氣,把鑒定報告遞給她。
“媽,您看了就明白了,她怕以後孩子生出來被發現不是您的親孫子,索性利用他來威脅曼曼,甚至下狠手自己打掉了孩子。”
“你胡說!”
杜可欣歇斯底裡的嘶吼出聲,慘白的臉色不見一絲血色,大顆的淚水從眼眶裡滾出來,迅速在她臉上形成兩道蜿蜒的水痕。
沈旻卻不再理她,最後掠過她的那一點帶著些微的悲憫。
剛才那些話,一字不漏的落進杜煥海和他妻子耳裡,妻子被這個荒唐的消息驚得昏了過去,正由許程欣照顧著,而他,則緩步走到溫美華身旁,低頭看向她手中的鑒定報告,眼眸快速的掃過哪些醫學術語,定在最後那一行。
竟然是真的。
他緊繃了一整天的嚴肅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沈旻早已拉著蘇曼出去,在退出房間前最後提醒了溫美華一句“媽,怎麼做決定,由你們兩家的家長商量把,如果真的想離,就離。”
溫美華沒回答她,仍兀自陷進震驚的情緒中,更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
直到遠離了病房,聽不見身後杜煥海的暴怒的質問聲和杜可欣的哭聲,蘇曼才拽了拽沈旻的衣角,問“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件事?”
“就在杜可欣流產的那天,我和院長有些矯情,特地請他把血水和孕囊收集起來,我再把沈峰和杜可欣的頭發交給他,做親子鑒定。”
她恍然大悟“我以為流產之後就拿她沒有辦法了,原來流產了照樣能做親子鑒定。”
他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子,垂下的眸子裡儘是淺笑,“小傻瓜,下次再出了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彆再一個人傻愣愣的送上去給人罵。”
她不爽的撇撇嘴,剛要張口反駁,胃裡忽的一陣翻江倒海,一股氣流猛的往咽喉裡竄,她搗住嘴,揮開了他的手,轉身往洗手間裡跑去。
沈旻跟在身後,到洗手間門外時,她已經關上了門,而他又不確定裡麵是不是還有彆的女人,便沒有進去,隻是敲了敲門,“曼曼,不舒服?”
沒有人回答,幾秒後聽見嘩嘩的水聲,然後才是蘇曼的聲音“我沒事,就是肚子不太舒服,你先出去等我吧,好了我就來。”
他遲疑了幾秒後開口“我去電梯等你,實在不舒服打我手機。”
這一次,蘇曼沒有再回答,他又在門口站了幾分鐘,隱約聽見裡麵走動的腳步聲,才放心的離開。
她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總是動不動就想吐,可每次都吐不出什麼,那股惡心感維持不了多久就會消失。
他忽然想起那晚她說胃不舒服時,就懷疑已經懷孕,可接連一個星期來處理公事,又加上天天被媽的電話擾得心煩意亂,竟然忘記要帶她來醫院檢查的事。
想到此,他掏出手機,翻出院長的號碼,對方接通後,他表示要約一個婦產科的醫生給妻子檢查身體,對方連猶豫都沒有便答應下來。
轉過走廊,他徑直往電梯的方向走,忽的看見前方佇立在窗前的那抹身影,腳步頓了頓,繼而走過去。
“失去杜煥海這個嶽父,你公司會損失很多。”
驟然揚起的聲音拉回沈峰的思緒,他側頭睨一眼沈旻,嘴角嗤了嗤“我要是把杜可欣那個女人留在身邊,損失的會更多。”
與其就這麼耗下去,他不如再找幾個女人,誰能懷上他的孩子就和誰結婚,那樣才更有把握得到沈氏和尚時。
儘管一直用這個說法來催眠自己,他卻越來越沒有自信,也十分明白就憑他自己絕不可能鬥得過這個男人,與其爭不過,倒不如現在就和杜煥海劃清界限,停掉那些正在施行,價值不菲的項目,也絕不把公司養肥了,最後被沈旻一口吞下。
所以,他才會做出今天這個決定,過去惜財如命的自己,在交出那些房契和地契時,忽然覺得從來沒有過的暢快。
沈旻不語,抽出一根煙點燃,淺淺吸了一口,任繚繞的煙霧溢出口腔,模糊了他一雙深邃的黑眸。
他忽的開口“把女人利用完了就扔掉,的確像是你的作風。”
沈峰一驚,疑惑的看他一眼“我利用她什麼了?”
他將煙夾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隻吸了一口便沒再動,任由頂上紅色的光點慢慢吞噬煙身,就想沈峰此時的心情,正一點點的在他的沉默下焦躁起來。
而沈旻卻是淡掃他一眼,眸子裡沒有任何溫度,出口的聲音卻寒涼如冰“你早知道杜可欣肚子裡懷的不是你的孩子,在公布遺產的那天早上,你和她的廚房裡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沈峰麵色一變,覆上了一層慌亂,閃爍的瞳仁更是不住的顫抖,還未開口,又聽他再次出聲“你以為爺爺的遺產會把公司都給我一個人,而你什麼都得不到,所以才會唆使杜可欣在我不在的時候,將曼曼引到監控的死角,拿孩子來威脅她,讓所有人都以為是曼曼害得她流產,之後,再經由她口說出你讓她說的條件,讓我把手裡的一半財產轉給你。”
頓了頓,他忽的側身,正麵著沈峰,不冷不熱的睨向他,“你知道我唯一的缺口便是曼曼,想把杜可欣流產的事怪在她頭上,又讓兩家的長輩對她非難,而我為了保住她,一定會答應你的條件,對嗎?”
“你既然都知道,也聽見了我和杜可欣密謀的話,為什麼當時還把小曼留在客廳裡和杜可欣相處?”
沈峰指著他,在被戳破所謀劃的事情後,反而轉過來質問。
“我的確知道,也是故意讓杜可欣把曼曼引走,放鬆你們的警惕,幸虧事實和我猜測的一樣,遺囑上的內容我早就知道,是爺爺在臨死前親口告訴我的,如果你也早知道的話,哪怕替彆人養兒子,你也會讓杜可欣把孩子生下來,對你來說,隻有錢才是最重要的。”
沈峰難以置信的瞪著他,瞪著等著,忽而笑出聲來,且越笑越大聲“說我愛錢,那你呢,不也利用了小曼一把,如果有天她知道了真相,她還會不會相信你。”
他沉默望他一眼,眼裡儘是鄙夷。
而沈峰還在兀自說著“我知道我比不上你,我寧願把沈氏毀了,也不給你。”他的聲音被窗外吹進的冷風拂散,聽上去仿佛隻是破碎在嘴角的幾個單音節。
沈旻已經不想再多說,凝眸盯著遠方的某一個點,任沈峰再怎麼說,都不再回一句話。
幾分鐘後,溫美華從病房裡出來,找了一圈後才找到了沈峰,很意外沈旻也在一旁,可她現在沒有心思說其他,拉著沈峰的手便說“小欣趁我們不注意,吞了半瓶安眠藥想自殺,誰勸她也不肯吐出來,你去看看吧。”
沈峰當即就想拒絕,忽的瞥見沈旻的臉色,他轉了想法,與其在這裡和他置氣,還不如找個借口走開,反正看不看杜可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腳步聲遠去,直至聽不見,沈旻仍然保持了站立的姿勢,手中的煙蒂已經燃儘,他再點了一根,不抽,隻是夾在手指間。
又過去幾分鐘,直到感覺到指尖被燃至儘頭的煙頭燙得回神,他隨手摁滅了煙,想起蘇曼還在洗手間裡,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也不出來,他心裡擔心,打算返回去找她,卻在轉身之後,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那抹纖影時,眸色一凜。
“曼曼?”他凝眸,“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像她走近,卻在剛邁開兩步時,她忽的受驚般後退了一步,抬起頭時,眼眶內盈著的淚水落了下來。
“你剛才說的那句,是真的?”
他皺眉“那一句?”
“你說你知道杜可欣會引走我,你利用了我!”她忽的嘶吼出聲,嗓音猶如浸在哭腔裡,看他一眼後轉身要跑走。
沈旻直覺不對,快步跑到她身後,在手能夠觸及到的時候準確的抓住她的胳膊往回一拽,急聲解釋“事實不是你聽到的那樣,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不聽!”她一把揮開了他的手,“我在乎的不是什麼事實,而是你在利用我。”
她邊說邊往後退,小退踢到了長椅的椅腳,她又頓住停了幾秒,才轉身跑開。
沈旻沒有追上去,腦子裡一遍遍在回響她說的那句話。
——你在利用我。
那雙美目裡盈著的哀傷讓她覺得很陌生,卻也心痛,竟一時語窒,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圍自己辯解。
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也不知道他和沈峰的對話,她到底聽見了多少。
想了想,他翻出手機裡一串號碼,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