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圈(古代)!
探子將事情簡短說完便走了,留予常台笙一個窄條錦布包,打開來裡麵也不過隻一頁信紙。常台笙回頭看一眼朝自己走來的陳儼,將錦布包收進袖袋中,轉過身道“既然洗好臉了,便先去吃飯,我等會兒過去。”
陳儼未多問,從常台笙的聲音中判斷,他知道這遠道而來的消息尚在常台笙掌控之內,這是她自己能處理的事,他橫插一腳反倒適得其反。
旁邊小旺看常台笙一臉隱瞞,還偷偷收起信,便不由腹誹了幾句。領陳儼去夥房的路上更是忍不住多嘀咕了幾句常台笙的壞話,陳儼不做聲,小白這時倒蹭蹭蹭地跑了來,拖住小旺褲腳便是一番撕咬。
陳儼聽到聲音,也不多管,丟下小旺徑自去了後邊。時辰不早,姑母還未回,謝氏則在自己房中吃過了,此時小廳中也不過就陳儼一人。夥房小廝將飯食送了來,給他說明了飯菜方位,便又悄悄退下。陳儼隻等了一會兒,拿起筷子,默不做聲地吃起來。
正要喝湯時,他聽到推門聲,便放下了手中調羹。常台笙開門進來,轉而又將門關好,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常台笙兀自盛湯喝了一些,若無其事地又吃了半碗飯,最終擱下飯碗,看看對麵慢條斯理吃飯的陳儼,問道“有什麼話要同我說麼?”
語氣稀鬆平常,並沒有什麼特彆。
此時陳儼碗裡還剩幾口飯,都快涼了,但他卻是低頭吃完了才不急不忙反問道“恩?你想聽一聽我方才想明白的那件事?”
常台笙都差點忘了這茬,之前陳儼醒來便迷迷糊糊說忽想明白了什麼,但她當時並未讓他說下去。不過那並不重要,常台笙拿過茶壺倒了一杯微涼的水喝了一口“不是。”
屋外起了風,又好像有隻燈籠熄了,故而走廊光線黯了一黯。陳眼蒙著眼自是察覺不到這些變化,常台笙卻偏頭朝窗子那邊看了一眼,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動靜便立即起了身,正要往那邊走時,陳儼忽伸過手隔著餐桌抓住了她左腕,示意她坐下。
常台笙身子僵了一僵,餘光瞥向窗子那邊,最終還是悄無聲息地坐了下來。
屋外又隻剩了風聲,陳儼握著她的手腕過了好一會兒,方開口道“回房再說。”
他聲音不高不低,恰能讓對麵坐著的常台笙聽清楚。常台笙將餘光收回,坐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屋外已沒了動靜,但她仍能覺察到一些異樣。在這個節骨眼上,有眼睛盯著陳府這邊的一舉一動也並不稀奇。
外麵看似還風平浪靜,其實內裡已波濤暗湧,而陳儼離開京城則是早晚的事。她本以為吃晚飯時陳儼會主動與她提這件事,可他到底是沒說。難道是因為怕被人聽了牆角暴露行蹤?他稱病在府裡待著必定是有理由的。
常台笙正兀自思索著,扣在腕間的手忽地鬆開。陳儼起了身,默不作聲地繞過餐桌走到她身旁,伸過手去。常台笙握過那隻手,隨後站起來,帶他離開了小廳。
走廊裡燈光昏昧,兩人一道回了臥房。侍女將洗漱熱水送了來,常台笙試過水溫讓陳儼先洗澡。黯光中她解開他眼上係帶,道“光線很暗,你可以睜開看看。”
近乎一天都未見光明,陳儼緩緩睜開眼。常台笙隨即遞過去一塊剛剛擰乾的溫熱手巾“捂一會兒。”
白日裡打算給他解開時,他覺得陽光太強烈所以拒絕了。也許是病了的緣故,就連眼睛的狀態也變得糟糕了。常台笙心中不免有些擔心,那邊陳儼卻用手巾捂著眼道“燙。”
“哪裡燙了?”常台笙說著將手伸進木盆裡,水溫略高卻也不至於燙人,遂隨口說了一句“嬌氣”。
陳儼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仍是捂著眼道“說來京城水土不比江南,人在這裡會被養糙的。我想——”他說著忽頓了一下,偏過頭去時,常台笙已是起身往窗子那邊去了。
她方才忽發覺窗子未關,便起來去關。待她將窗子關好再折回來時,陳儼接著說道“我想你大概要回江南了。”
常台笙步子微頓,走過去在浴桶旁的矮墩上坐下,看著他道“所以?”
“路上小心。”簡短無比,語氣也算得上輕鬆。
太會猜,竟能猜到她收到南邊消息時一定會再回去。
常台笙原本還打算在京城多待上一陣子,但她到底是要回去的。雖比預想中要快了些,但也都是打算之內的事。她靜靜坐了會兒,隻道“我會小心,你也一樣。”說著她從陳儼手中拿過漸漸涼掉的手巾,語聲平靜地將話鋒一轉“你也要離京,是不是?”
陳儼閉著捂了好一會兒的眼睛睜了開來,兩邊唇角均彎了一彎,笑著回說“你預計得沒錯,不過我不上戰場所以不必為我擔心,而且在秋天到來之前,我們一定會再見麵。屆時——”他稍稍閉了下眼似在迅速思考,可最終卻彎著唇角認真說道“我還沒想好會在哪裡見麵,所以容我想一想,思考周全了我會告訴你。”
他語速不急不慢,是一如既往的閒定怠懶,看著好似不靠譜但其實比誰都認真。
不上戰場就不必擔心安危?這到底是哪裡來的邏輯,比起麵對麵硬碰硬的戰場,戰事背後難以避免的周旋才更凶險未卜啊。常台笙搖搖頭,側過身伸手將架子上的乾淨中衣取下來“水快涼了,洗好便出來。”她說著直接將另一隻手伸過去試了試他額頭,大夫般像模像樣道“恩,沒有再燒。”
微涼的手心感受到的是溫溫的額頭皮膚,細薄又有些潮濕,讓人心頭稍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