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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濮議之爭(上)(1 / 1)

宋翔!

“欺朕太堪了,簡直就是欺朕太堪了。??[[”趙忱一麵怒氣衝衝的大聲道,一麵在屋子裡來回走來走去。周太後坐在正座,沉著一張臉,看起來也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

楊炎和趙倩如也覺得有些莫明其妙,這幾天以來,朝中關於新法的爭吵以經平息了許多,而楊炎的職方司的組建工作,也以經初步走上了軌道,正準備一步一步的設想進行。那知今晚曹安來到楊炎的駙馬府上,說皇帝有急事,要緊急詔駙馬和公主進宮麵議。

兩人也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也不敢怠慢,趕忙就跟著曹安進宮了。一到趙忱的寢宮,沒想到見到趙忱這個樣子,看來是受了不小的氣了。

趙倩如忍不住問道“小忱,你這是怎麼了?是誰惹你這麼大的氣呢?”

趙忱停下了腳步,隨手從書案上抽出一份拆子,摔到桌子上,道“姐姐,姐夫,你們自己看吧!”然後又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趙倩如看了趙忱一眼,從桌子上拿起拆本,打開一看,也不由臉色大變,“啪”的一聲,合上拆本,抬起頭來,忿忿道“這簡直是太過份了。”

趙忱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恨恨道“這些人太可恨了,這一次我要將他們全部都流放到海南去,讓他們知道我的曆害,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小看朕。”

楊炎更覺得莫名其妙,從趙倩如手裡接過拆本一看,原來是禮部侍郎文煥所寫,大意是趙忱是由太上皇下詔,繼承皇位。因此應該尊孝宗為皇考,而尊生父趙覺為皇叔等等。

原來這幾天新法的事情也再順利進行,楊炎也上任開始了工作,也沒有那麼多的爭執,趙忱心裡也舒暢了不少。而朝中的大事也不僅僅隻是變法的工作,這時孝宗和光宗兩位前任皇帝的葬禮以經全部結束,皇陵建築也大體完工,隻剩一些收尾的工程。因此趙忱在金殿上下旨,尊自己的生父趙覺為皇考,並責令禮部議論追贈生父的諡號。

“皇考”是對皇帝父親死後的尊稱。雖然趙忱自幼就喪父,但畢竟是父子血脈,自己當上皇帝之後,追贈生父的名份和諡號,也是儘人子之孝道,這到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令趙忱沒有想到的是,三天之後,禮部不僅沒有商議出趙覺的諡號,反而是禮部侍郎文煥,侍禦使章得臣、劉洽,太常寺奉禮郎李浩,樞密院編修官高見翔等五人聯名上書,稱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應準先朝封贈期親屬故例,垂為常典。孝宗皇帝繼位,即尊秀王為皇伯,陛下甴小宗繼入大宗,應以尊考宗為皇考,淮安昭王雖為陛下生父,然為孝宗之弟,應尊為皇叔等等。也就是說,要讓趙忱認孝宗為父,隻能把生父趙覺當成叔父。

想不到給先父確定諡號不成,反而要把親生父親稱為叔叔,這樣的結果自然令趙忱大雷霆,連周太後知道以後,也十分生氣。於是連夜朝楊炎和趙倩如進宮,商議對策。連性子一向溫和的趙倩如見了這份拆子也不禁心裡有氣,這不是讓趙忱不認生父嗎?簡直太沒道理了。

大宋開國至今,算上趙忱,以經是第十三位皇帝,但連上趙忱在內,加上太宗、英宗、徽宗、太上皇趙構、孝宗一共有六位皇帝,並非是前任皇帝的親子繼位,幾乎占了所有皇帝的一半。這在曆朝之中,都是十分罕見的事情。而在這六位非前任皇帝的親子繼位時,雖然也有過一些波拆,但總體還算順利,並沒有生過大的事故,並無宗室之爭,這一點到也頗令大宋曆代值得驕傲。

而在非六位前任皇帝的親子繼位皇帝中,太宗、徽宗、太上皇趙構三位都是以弟繼兄位,因此追贈生父,並沒什麼遇到太大的麻煩。隻有英宗和孝宗是由小宗繼入大宗,繼承皇位。經曆與趙忱到有些類似。

不過孝宗皇帝年幼時就以被太上皇趙構收養,做為繼子,以經認趙構為父,因此尊生父秀王趙子偁為皇伯,到也無可厚非。

而在當年英宗繼位之後,也曾為追贈英宗的生父濮王趙允讓是“皇考”還是“皇伯”的問題,引了長達三年之久的爭論,當時的名臣韓琦、歐陽修,富弼等人堅持應稱為“皇考”,而以司馬光為守的台諫大臣則堅決主張稱為“皇伯”,最後還是曹太後下手敕,認為可以稱濮王為“皇考”,才做為罷論。而這場事件也就被稱為“濮議之爭”。

不過曹太後是先帝仁宗的遺孀,從一開始就是因為她的堅持認為,英宗不禮當稱濮王為“皇考”才引了這場曠日持久的爭論。因此對於她突然改變決定,也引了人們不少猜測,一說手敕為曹太後酒後誤簽,另一說是大臣韓琦、歐陽修等人交結太後身邊的宦官,最終說服了太後。但無論如何,最終的手敕以,也就無容再更改了。

但趙忱的情況,與英宗、孝宗卻有本質的不同。無論是英宗還是孝宗,因為仁宗和趙構長年無子,因此都是在年幼時就被收養,立為皇儲。因此仁宗架崩,趙構禪讓,他們繼位都是名正言順的事情,而引的追贈爭議,也似乎不完全是無中生有。

但趙忱卻完全不同,他即沒有被孝宗收養,也沒有被立為皇儲,僅僅隻能算是宗室,隻因為光宗架崩之後,再無直係後人,才變成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加上又有楊炎大力扶持,和太上皇趙構下召,才最終蹬上皇位,就是如此,還是和趙愷為爭奪皇位大戰了一場,才算坐穩了皇位。

可以說,趙忱的繼位,與孝宗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和英宗也有很大的區彆。在這一點上,與漢光武帝劉秀的情況到更為相似一些,因此在追贈先父的問題上,跟本不該有任何的爭議。

如果真如文煥、章得臣等人所議,要尊孝宗為“皇考”而尊生父趙覺為“皇叔”,那趙忱豈不是成了為了皇位,可以連父親都不認了嗎?因此也難怪趙忱、周太後、趙倩如會生氣。

趙忱大坐到桌子前,氣憤憤道“明天朕就下旨,一定要將文煥、章得臣這幾個人全都流放到海南去充軍。”

楊炎道“小忱,你先彆生氣,想一想這件事背後的文章。”

趙忱鄂然道“背後還有什麼文章?”

經過了許多波折之後,楊炎的政治靈敏度也提高了不少。趙忱、周太後、趙倩如是身處局中,關心則亂。而楊炎卻是傍觀者淸,自然知道文煥、章得臣等人絕不會無原無故引這場新的“濮議之爭”,更不會是為了堅持什麼所謂的禮儀,在這背後一定隱藏著新的權力之爭。

其實當年那場“濮議之爭”就並非什麼單純的禮法之爭,司馬光等台諫之臣堅持濮王隻能稱“皇伯”,是希望英宗能夠與曹太後和睦相處,以維護朝廷內部的團結。而韓琦、歐陽修等宰執們則是考慮英宗是皇權的現實代表,因此一心一意地擁戴英宗。其實本質就是以曹太後為代表的“後權”和以英宗為代表的“帝權”之爭。那麼這一次,相信也不例外。

聽楊炎這麼一說,趙倩如也立刻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因為她本來就具有很強的政治頭腦,仔細一想,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現在朝中關於新法的爭論逐漸消失了不少,多數官員都是暫時保持觀望的態度,這一方麵是因為趙忱態度堅決,而在大宋剛剛複囯之後,朝中也沒有形成大規模的集團反對勢力,另一方麵,在新法還沒出現明顯的負麵效果時候,反對的理由也並不充份,死守著祖製不可變的說法,顯然不足以有很大的說服力。如果想要阻止新法,必須另避途徑。

嚴格來說,趙忱並非完全是繼承而得的皇位,而是半靠血統,半靠武力而得到的皇位。與前朝的皇帝,並沒有太多的關係,更接近是一位開國之君,因此對趙忱來說,反而可以擺脫前朝的種種束縛,開創一個屬於自巳的朝代。因此如果在追議“皇考”的名份上,能夠使趙忱承認孝宗是“皇考”,那麼就等於承認孝宗是趙忱的父親,則可以使趙忱正式並入到趙氏的嫡係中來,在以孝為先的道徳觀念中,完全可以用“子不改父”的大理來反對變法。

當然,反對變法的大臣也知道,趙忱是肯定不用從此就範,一定會居理力爭,那樣的話,勢必又會引起一番爭論,但這也不是壞事,如果能夠引一場當年“濮議之爭”那樣的大爭論,把皇帝,眾臣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皇考”、“皇叔”的名份之爭上來,也可以使變法暫時陷入停頓狀態。可以說,這是反對變法的大臣費儘心思之後,終於想出的一條妙計。

趙倩如把自己想通的道理向周太後、趙忱、楊炎說了一遍。楊炎不僅長歎一聲,有這樣的才智,卻偏偏用在爭權奪利上了。如果用在為國謀劃,使國富民強該是多好,隻怕大宋早就開創盛世。

這時趙忱這才明白過來,也不由得恨恨道“我決不能讓他們得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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