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玨在桌子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怎麼這麼嗜睡?他晃晃悠悠地爬起來,眼皮卻還是發沉。
他選擇了市中心的商場裡的眼鏡店,因為那裡人多。
視力、辨色力、外眼、眼壓、眼底、裂隙燈等一頓檢查,左右眼由零度直接飆升到了六百多度。
這回真是被豬油蒙了雙眼了。
他戴著又沉又醜的試用架到處亂晃,從未感覺世界如此清晰。他懷疑之前都沒有看清李微的真實麵貌……算了,想他做什麼?
不想知道他樣子有什麼細節,最好再也不見。
剛把他從腦海裡踢出去,他就看到無處不在的小鏡子的反光中,掠過一道修長的黑影。
他心下一緊,隨即又覺得自己多疑。
……看見黑色就緊張,都成神經反射了。
他深呼一口氣,索性半躺在了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等待鏡片的製作。他選了一個半框的黑色鏡架,款式很無趣但要價很自信。他沒為物價感慨太多,因為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錢。
他猛然想起,好像還偷了李微的錢,還不少……
算了。就當精神損失費了,他也不差這點。
他本想安靜地、四仰八叉地在軟沙發上躺到地老天荒,但架不住那個戰戰兢兢的服務員老是給他倒水。他決定去個廁所。
他本不該進去的。
王玨剛一進廁所門,就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他立刻警惕地環顧四周,隔間都是半掩著的,這裡並沒有人。
沒有人,但是……王玨的直覺作祟,用腳尖一個一個踹開隔間的門。
踹到最後一間時,門緩緩展開,這個隔間是紅色的。
一個成年男性躺坐在角落隔間,喉嚨大開,噴射狀血跡灑滿了隔間。清晰的視野帶來了更具張力的視覺效果,那傷口黑洞洞的,仿佛要咆哮著讓屍首分離。王玨都不用去確認脈搏。
他作為一個前法醫專業的閱屍無數的學生,胸口劇烈起伏,腿一下子軟了——
他對死者身份一無所知,但知道這是衝著自己來的。
——屍體被擺成了他剛剛躺在沙發上的姿勢。
他知道這是誰乾的。
因為那人正拿著手術刀,抵上他的脖頸,從背後貼了上來。
“好看嗎?”旁邊的鏡子裡,王玨看見李微左手拿刀抵著他頸側的動脈,身體帶著淡淡的溫度挨著他的後背,把下巴擱在他右肩上。他聽見耳旁傳來溫熱又近在咫尺的低語——
“這是我第一次,大張旗鼓地殺人。
“是你教給我的。”
他聲音溫柔得像要淌出水來,帶著點笑意,低沉而危險的特質隨著清晰的五感被無限放大。耳邊響起的話危險得似乎不是人語。他看他,聽他,碰他,卻要被這環境和氣場吞沒,連骨頭渣都不吐。
“‘我想大張旗鼓地走……最好是那種法醫一眼就看出怎麼死的屍體……你掐死我吧。’”
“這位小法醫,看出死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