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女官一愣,“夢中學樂曲?”
不一會兒,又皺眉道“二姑娘莫不是當我是三歲孩童,亦或是昨夜之夢尚未醒。”
樓晚意鄭重起身,踱步到崔女官案前,神色鄭重道“晚意不敢欺瞞嬤嬤。”
頓了頓,接著道"在鄉下之時忽有一夜開始,在睡夢中常常會出現一撫琴女仙,說我天資不錯,不應半點音律不通,所以時常來教我撫琴和歌舞。”
樓晚意對上緊皺眉頭的崔女官,“從前我不曾有機會接觸過人間琴曲,便自以為不過是尋常夢罷了。可今日聽得嬤嬤一曲,竟然發現自己也能聽出曲中的音調幾何,像是真學過一般。”
崔女官聽了半晌,仍是不信,這夢中學琴實在太匪夷所思。
但已是不願繼續聽樓晚意瞎說下去,不耐的輕抬下巴指向樓晚意案上的古箏。
“你說那女仙曾在夢中教你撫琴,想來定是有所成效。既如此,不如撫琴一曲,讓我等聽一聽仙樂?”
崔女官身後的丫鬟桃雨聽後,不禁“撲哧”笑出聲,心中暗道這三小姐果然是鄉下來沒教養的土包子,謊話連篇張嘴就來,心裡也真是個沒輕沒重的。
桃雨自小跟在崔女官身邊,見識的都是達官顯貴甚至是宮中貴人,若論琴棋書畫,比上尋常大官家的世家小姐也是不差的。
自然比尋常奴婢多了幾分傲氣,看向樓晚意的眼神中都帶了些許輕蔑。
誰人聽不出這番奚落之言?都等著看樓晚意出嘴硬的笑話罷了。
樓晚意乖順的點點頭,不去看四周眾人輕蔑嘲笑的眼神,安靜退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伸手輕撫了撫麵前的古箏,像是與一位久未見麵的舊友重逢。心中感慨萬分,不曾想自己還有機會再撫琴。
雖說最初學琴學歌舞,起意本是為了讓江暮陽更關注自己,與那小妾爭寵一較高低。但在日夜苦學當中,撫琴和樂舞也不知不覺融入她的骨髓,早已成為她生命中最重要之物。
是樓晚棠進府後,唯一可以陪在她身邊,幫助她度過漫漫日夜,慰勞她那顆殘破不堪的心的唯一方式了。
鼻頭開始微微酸澀,樓晚意輕吐出一口濁氣,抬手劃出一個音。
崔女官看她停頓了許久,以為她是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會彈琴了,了然搖了搖頭。
又想到這三小姐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知錯就好,不應逼的太緊。
於是正思索著準備張口給她一個台階下。
便聽到一陣行雲流水般的琴音從樓晚意的指下傾瀉而出,起始溫婉沉靜,漸漸的隨著琴曲漸入佳境,中途越來越急促高亢,猶如千軍萬馬之勢紛至遝來,震顫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琴音忽而又低垂下來,宛如一個深閨女子在訴說情懷。像是在說一個女子一腔愛意付諸東流,最終被陷害拋棄。
琴弦震顫不止,她輕輕閉了閉眼,待恢複過來心緒後,指尖起落間,琴音重新流淌而出。
舒緩而悠揚,帶著蓬勃的希望,與前麵意境漸漸切分開。
此時的琴音更像是一個女子重獲新生,像弱水聚成潺潺的河海,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最終趨於平靜,隻剩悠長坦蕩之音。
蔥長的五指輕輕拂過琴弦,為剛剛彈奏的曲子做了個完美的收尾。
很快,琴音止息,隻留嫋嫋餘韻的輕微回音。
一室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