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到樓下就聽到有人竊竊私語,本來林海對那些閒言碎語從來不在意,可他無意聽到“離婚”兩個字,這兩個字對他而言太敏感了,所以不由自主地聽下去。
“昨天才離婚就帶個女的回家,又是燒飯又是拖地敢情是找好下家才離的我就說嘛,給他介紹那麼好幾次對象都說不想見,說什麼等孩子大了再說,嗬嗬男人啊!”
“最可氣的是,他們還騙小孩子讓她叫小姨,糊鬼呢!他老婆在我們這兒好歹住了兩年,什麼時候聽她提過有這個妹妹?”
“那女的五官長得還不錯,就是瘦得嚇人,比起他前頭那個差多了,聽說他為了那個女的還淨身出戶,現在的男人一個個的是不是都眼睛有問題?”
“都是腦子進水吧!”
糯米跟著貝貝來到鳳凰的住處,當年縣政府為了解決公職人員的住房困難批了一些商品房地基給他們,地價才三千元不到。
林海跟親戚借了點錢加上自己的轉業費,在這間地基上蓋了一間三層樓的房子,現在這間房子已經在鳳凰名下了。
貝貝拉著糯米進屋“小姨你進來,媽媽一到晚上就會跟叔叔出去,有時候天亮才會醉醺醺地回來。”
貝貝領著糯米邊走邊跟她介紹“小姨,這是我們家客廳,以前爸爸會在這裡招待他的戰友和同事,後間是廚房。二樓是我們的臥室,爸爸說房子隻有三層,夏天三樓被太陽曬得太熱了,不能住人。二樓這間臥室是我的,這間是媽媽的。那塊手表平時媽媽都放在一個抽屜,媽媽有好幾塊手表,她老嫌爸爸給她買的那塊表土裡土氣的,我從來沒見她戴過一次。小姨,你拿走吧,媽媽不會發現的。”
“謝謝你,貝貝。”
“不客氣,小姨。你快走吧,門讓貝貝關。”
兩個人正說著話,房間的燈突然亮了!
一個豔妝女子跌跌撞撞地走進門“林貝貝你個賠錢貨,又在搞什麼鬼!”
貝貝縮了縮身子,低聲叫道“媽——”
她是鳳凰?
糯米差點認不出她了,隻見她化了一個非常濃的妝,頭發燙成顯老氣的細波浪卷。
她斜睨著眼睛看著糯米“你誰啊,你跟我女兒來我家乾嘛?”
她馬上看到了糯米手上的手表“好哇,敢情我這些年養了隻白眼狼,我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親生女兒帶著外人來家裡偷東西!”
貝貝叫道“媽,你喝醉了!你好好瞧瞧,她不是外人是你妹妹,貝貝的小姨啊!媽,你彆報警!小姨不是小偷!她隻是想借一下這塊手表而已!”她跳起來去搶鳳凰手裡的小靈通。
鳳凰這才拿正眼去瞧糯米,她的酒一下醒了“你還活著?”
糯米點點頭“是的,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鳳凰笑了一聲“你這能叫好好的?瘦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錢沒錢,要孩子沒孩子,要男人沒男人,活著也就是個喘氣的罷了!”
糯米笑了笑“但是我還有自己,即便沒有錢,沒有孩子和丈夫,我依然還是可以選擇不自暴自棄,善待自己。”
這番話說得鳳凰無話可駁,她惱羞成怒地從糯米手中奪過手表,從抽屜裡拿出一把錘子,狠狠地往手表上錘去!
糯米義無反顧地伸手去奪手表,錘子狠狠錘在她的指甲上,錐心之痛從她的指尖蔓延開來,痛得她臉色蒼白直冒冷汗。
然而讓她絕望的是,鳳凰用錘子一下下地往那塊手表砸“我不知道你拿這表做什麼!反正我砸碎了也不給你!”
石英材質的表麵龜裂得看不清表盤上的數字,血一滴滴地落在表上,她的眼淚也一滴滴地落下來。
貝貝衝著鳳凰叫道“媽!你怎麼能這麼過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妹妹,你不知道小姨對我有多好,今天她陪我逛街買衣服又幫忙打掃宿舍,幫我和爸爸做晚飯,你再這樣我告訴爸爸去!”
貝貝剛要奪門而出就被鳳凰一把拉住“你告訴你爸爸有屁用啊!你爸爸早就不要我了!”
糯米拿著手表奔跑在車水馬龍的街上,她拚命用手指揩去手表的血跡,表停了她記得縣城百貨公司三樓有家國營修表店
她在縣城讀高中時聽同學說過,這家店修表技術精湛,對外號稱沒有修不好的表。
那個時期,如果到私營修表店修理手表,不僅可能會出現手表一次修不好還得不厭其煩地多次修,既浪費時間還要花不同的修理費用,而且偷換表芯和零部件也是常事。
所以去國營點修才是明智的選擇,隻希望這個時候店還沒關門
糯米拚命衝進三樓的修表店,門還沒關!
修表匠老秦正準備關門,糯米氣喘籲籲地衝進店裡“師傅!”
“店打烊了,明天再來吧!”秦師傅作勢要拉下卷門。
糯米急道“師傅,這手表我要急著用呢!”
秦師傅見她著急的樣子心一軟“小姑娘我跟你說,我們這家店一天起碼得接二十幾塊表,我連一個星期前的表都還沒修好呢,你這塊表今天給我也成,但是醜話我得給你說在前頭,你這表最快半個月才能修好,你要願意等就把這塊表留下,等不了就另請高明吧!”
“行行行!我願意等!多久都沒關係,花多少錢都沒關係,隻是師傅,這塊手表的零件您千萬不能換”
秦師傅誤以為糯米把他看成貪小便宜換人零件的黑心修表師,倔脾氣一下上來了“我老秦修了三十多年的表,從沒做過偷換零件的缺德事!你既然這麼懷疑我,你這手表你拿走拿走!”
糯米好說歹說,好話說了一籮筐才讓秦師傅把表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