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鬨,我還嫩!
直截了當進門,他不緊不慢坐在沙發中,抬起眼皮將在座眾人深看一眼,就把一個文件袋推在茶幾上。短暫的沉默,他支起雙臂撐在膝蓋,身體略微前傾抬起下巴格外嚴謹地叫了聲“爸”,示意父親可以看一下。
沈與爾跟在後麵進來正襟危坐,雙手剛握在腿上,就聽見趙約在旁邊小聲開口“這幾天乾嘛去了,怎麼沒跟你爺爺一起過來?”
她隱隱約約掃了一圈場麵,決定選擇閉口不言。
5天過去,陳老先生已經可以泰然處之,他將茶杯擱在桌上,波瀾不驚地拿來文件,翻開第一頁。饒是有些許心理準備再處變不驚,還是在看到眼前東西時蹙緊眉頭。
他指骨的青筋都因為太過負氣暴露出來,陳老太太見勢傾身過去,驚愕抬頭,“顧返,你這是要乾什麼?”
這種反應,到底做……了什麼?!
沈與爾眨眼間望過去陳顧返,你做了什麼?可這時候他竟然還能略微揚起嘴角,跟她表示彆急,沒事。
“趙約,你先上去。”陳老先生壓著情緒開口,並不想讓場麵更加難看。
“為什麼?”
“趙約,我也走,跟我一起。”
寧城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彆添亂,他非常不滿地起身,臨上樓還不忘怏怏不樂地瞅一眼這邊,神神秘秘有什麼可隱瞞的,煩悶。
接下來,沉默,並不算短的沉默。
幾個並不知情的人有些坐不住卻不敢上前,仿佛時間靜止一般讓人如此焦灼,隻能捏著冷汗默數自己心跳,這是怎麼了?
半晌,陳老先生終於開口“顧返,在澳洲耽擱這麼久就是辦這個?這幾天終於做完了?倒是未雨綢繆,你這是在逼我?”
文件夾被這雙有力的手拍重新按回桌麵上,沈與爾倏地坐直,幾個黑色大字便躍然眼前資產轉移書,下麵從動產到不動產,一條一條被羅列的十分清晰,每一條都是不小的數目。
而最讓人瞠目結舌的不過,轉讓方陳顧返,受讓方陳為和。
天!她垮下肩膀懵懵靠回沙發,旁邊亦是抽氣聲。
陳家老爺子不惑之年才有這麼一個兒子,喜愛的要命,早早便把祖上以及自己這大半輩子拚來的東西都交到他名下。現如今,這家夥在發展的風生水起時,把所有資產一絲不動地還回來,半個子兒也沒給自己留。
不同意就什麼都不要了?老人實在想不通,手指隔著文件將茶幾敲得十分有力度。
“爸,沒有。”陳顧返的樣子萬分正經,“我知道您考慮考慮大概會同意。”
“那這是乾什麼?”老人手下力氣加重,也急促起來。
“總得做點什麼讓自己有底。”
“一點兒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一句反問丟過來之後,他片刻沉默,開口,再堅定不過,告訴他們也告訴自己“半點萬一都不行,我想娶她,特彆想。”
再不會出現這樣一個人,在最燦爛的年紀,本該轟轟烈烈處幾個同齡對象,卻毫無保留地愛上自己。這麼年輕美好的女孩子,談個戀愛還得偷偷摸摸,不知前途不懼流言蜚語,如此義無反顧。
於他而言,近30年的生命中,她就是陽光,以及自己這一生全部的愛情。
陳老先生望進他的眼睛,似乎想從這裡分辨出這份感情的分量。良久,他掰開文件夾的封皮,“這事兒,你母親勸了我們5天,不得不說小爾我們打心底裡特彆喜歡,我隻要你一個態度,當著沈老先生的麵,不能毀了人家小孩。”邊說,他邊將整齊摞在一起的紙張慢慢撕碎,扔進垃圾桶,這種東西,沒必要。
陳顧返想製止一下,終究是忍住了,他想了想,將該交代的簡單講出來,嗓音略低卻讓人一聽便句句發自肺腑,“沈叔,26歲我剛好遇到小爾,起初幫忙照看,到後來……喜歡上太快,我回澳洲想結束這種微妙的感覺,可是——不行。”
幾句話跟十六七歲的記憶重合,沈與爾直直望著他,眼睛漆黑,忽的就被他迷惑,仿佛回到那年,她站在天邊魚肚白下的雪地裡,他在陽台低頭,笑說,溫柔一些,小朋友。
一眼,一生。
“後來啊——她生氣了,這麼小的小朋友,尋常又直率地跟我賭氣。”陳顧返麵上雲淡風輕,繼續說,“我就知道,世上美好事物這麼多,但隻有她是我最想好好愛上的人,沒彆人能取代。”
說到這兒,他停頓下來,幾個目光一瞬不瞬注視過來,這個人從來張揚不羈,什麼時候用這種鄭重其事的口吻說過事情,令人咋舌。
沈老先生麵色鬆動。
陳顧返慢慢站起身,“沈叔,我想跟她結婚,我知道這很唐突……但請您把她交給我,我會照顧她、陪她、護她,還想給她一個有長輩祝福的婚禮。”
最後一個字說出來,他就直直立在那兒,眼睛微不可察地闔了一下,好像等待末日宣判似的,連周圍空氣都被這樣的等待渲染地緊了幾分。
沈與爾眼圈不知怎的就開始泛紅,並且越來越紅,快要被這個人細水長流的溫暖給寵壞,她咬著嘴角使勁憋著,不要哭一定不要哭!
終於,沈老先生開口“我不太高興。”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陳顧返俱是一怔,不——高興!
“老爺子……”陳景安猶豫,還是想替自己弟弟說兩句好話,既而就被老人的拐杖聲唬回去,“他開口就要我相依為命的孫女,還不準許人不高興了?”
彆扭的語調跟這個一點也不和藹可親的老頭格外不協調。
明顯是在賭氣啊,陳顧返嘴角稍微輕鬆,“當然準,是我不對,您老……?”
“你現在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窮光蛋一個,拿什麼娶我孫女,這下——哼,更不能高興了。”
陳老先生匆忙在一旁指著垃圾桶附和,“撕了,沈老頭你看,我給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