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將相又如何!
晚上,王起坐在陡峭的河岸上,看著月色映照的大河,默然無語。
輕佻的身影悄然而至。
“秦縱挺不錯的。”雲雀說道。
王起搖了搖頭,“我隻欠他條命,不是要他送命。”
“今天他說的,我也聽到了。”雲雀低著頭,劃拉著細細的石礫,“我們還年輕。”
王起搖搖頭,“陳叔四十入六境,我們多久能達到他的層次?我不想再嘗試著做那些事,因此而死的人太多了。”
他回頭看著停在遠處的馬車,感受著車裡人的目光,“我現在隻想把他養大,以後的事讓他來選擇。”
雲雀握住了王起的手,堅定道“我會保護好你們的。”
王起笑了笑,望著星空,“到時候,他要走那條路,我會站在他身後。我已經失去了走那條路的資格,他想走,我陪他。”
河畔夜風路過他身邊,腳步都輕柔了幾分。
“雲雀,我即將而立了啊。”王起頭枕雙臂,歎息道“那座巨城的陰影始終壓在我心裡,仙人不可怕,人心最恐怖。”
“這十二年,國人樂業,邊疆穩定,他證明了他是一位明君。”
雲雀搖搖頭,握著他的手更緊了些,“弑兄也算明君的話,與豺狼何異?”
王起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道“為人主,遠比豺狼心狠,權力永遠是世間最受覬覦的東西。”
“有時候,人做的事,和這個人,是要分彆評論的。”他睜大眼睛,去尋找著熟悉的星鬥,“當然,有這種殊榮的,都是站在山頂的人物。”
“而我,我不喜歡爬山。”他蜷了蜷腿,想要躺得舒服一點,可他永遠也做不到。
因為他有一條腿,是瘸的。
“我們走吧,去最東邊的天淵,找條船過了彌和島,那裡沒人能再找到我們。”雲雀說道“帶著他一起走。”
王起搖搖頭,“一輩子生活在水上,再也不能踏足這片土地?想都彆想,老子有權利在地上活著,你也有權利在這裡活著。”
說著,他從懷裡摸出一塊牌子,牌子漆黑烏亮,在月光下發出瑩瑩的柔光。
雲雀看著牌子上的字,默然,“真是老謀深算。”
牌子上寫著‘皇運昌隆,承澤於世。’
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有這個牌子,北國太子。
可這世上隻有一個北國太子。
王起掂了掂牌子,“我曾經想把它給毀掉,又擔心裡麵有什麼玄機。說不定,那位正在京城裡看著我呢。”
他看著營門口的那輛馬車,“不過這樣也好,我在某些人的明麵上,他就會隱藏的很好。”
“燈下黑?”雲雀問。
王起嘿嘿笑了起來,“你說,我這輩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是不是就是把他養了十二年?”
雲雀也笑了,“你還有一件事做得好。”
“什麼?”王起疑惑道。
“你是一名合格的騎兵。”雲雀笑嘻嘻地看著他。
“那是,我可是雲雀軍軍首的近衛騎兵隊長。”王起麵帶自豪。
雲雀看著他,不禁想起了那年春末,雨下的特彆大。
地麵泥濘不堪,馬匹反而成了累贅,王起背著她,一頭鑽進了大山裡。
“喂,你是誰,為什麼救我?”雲雀趴在他寬闊的背上,問道。
她肩上一道傷口被雨水衝刷得都泛白了,深可見骨。
王起低著頭不說話,踩著滑膩的濕葉和泥濘,飛快地像叢林深處前進。
雲雀再醒來,發現身處在乾燥的山洞中,洞裡坐著一個秀氣的男孩子,瞪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雲雀想站起來,卻發現渾身無力。
“你醒啦?”男孩子欣喜道。
雲雀點點頭,她發現自己的傷口都清洗過了,並且敷上藥包紮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