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瘋子說一盞,徐遠之點一盞,眼瞅著一盞盞燈被點亮,我的心也慢慢地懸了起來,手心裡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牛瘋子。
“大陵穴點文曲星燈。”
“老牛,我可點了啊。”徐遠之拿著最後一盞燈問。
牛瘋子沒說話,看著我,眼眶通紅。
兩聲歎息,一聲來自程瞎子,一聲是徐遠之。
最後一盞燈亮了,徐遠之顫抖著放在牛瘋子的手腕上,似乎有千鈞之重。
牛瘋子的眼睛慢慢合上。
他去了。
他的身體慢慢變涼,先是手腳,臉,四肢,到最後,隻餘下心口處還存著一絲溫熱。
程瞎子告訴我,過陰的時候人就是這樣,手腳冰涼如同死人,等魂魄回歸,體溫就上來了。
一連幾天,我們寸步不離的守著牛瘋子,實在困的不行,就倚著供桌稍微閉一下眼迷糊一會,餓了就胡亂啃幾口冷饅頭,生怕一個不注意所有的七盞燈都滅了。
我忐忑不安又心存僥幸,時間每過一天,僥幸便增一分,一直到了第六天夜裡……
屋裡靜悄悄的,燈光昏暗,我死死地盯著命燈,七天之期將儘,隻要熬過今晚牛瘋子就會醒來。
可終歸世事難料,任何事不到最後一刻,永遠看不到結果,黎明到來之前,一直火頭很旺的命燈,忽然搖晃了幾下,儘數熄滅!
我想到過會是這種結局,可真的發生時,還是難以接受,我如同一個瞎子站在黑暗中,手足無措。
“牛瘋子,你醒醒,你快給我起來……”
半天後,我瘋了一般,跳到他身上,瘋狂的撕扯著他的衣服、頭發,哭著喊著,抽打著他的臉。
他花白的頭發被我撕下一把,衣服也被我扯開了扣子,我的手更是扇得生疼……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宣泄那種失望與恐懼的情緒,我多麼希望牛瘋子能像以往那樣伸著懶腰爬起來,然後揉搓著眼睛大罵我擾他清夢,可他就像一根木頭樁子,一動不動,身體冰涼。
“長生,你彆這樣,四海他已經死了。長生……”
徐遠之跑過來拉我,程瞎子也摸著我的頭安慰。
我一把甩開他倆,找了一盒火柴來點燈,可一盒火柴全部劃完了,那燈就是點不著!
我將空了的火柴盒和那七盞燈,統統摔到了牆上,趴在牛瘋子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絕望,由外而內,我的心冰冷,又由內而外,身體不停地打顫。
這是痛徹骨髓的絕望,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驚慌、恐懼!
淚濕透了天!
牛瘋子死後的第二天,大雨傾盆,如同我決了堤的思念。
雨一直下了三天,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三天停靈期已過,即便我心中有萬般不舍,牛瘋子也要入土為安。
這幾天,我一直在哭,程瞎子一直守著我,徐遠之一直在外奔波,他給牛瘋子訂了棺材,尋了墓地,我們於第四天一早,冒著大雨將牛瘋子落了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