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魔君掰彎了!
和曾經去過的那個猶如廢墟的院子相比,雖然隻有之前的三分之一大,也可以看出前身並不華麗,但至少乾淨,是個人住的地方。
隻是依舊陳舊不堪。
顧暫跟在青衣身後,看到他的衣袍上儘量隱秘卻還是可以看出來不斷縫補的痕跡。心微微有些酸。
從前院穿行過去,沿著長廊行走,宋青衣在第二間房間停下來,推門而入。顧暫隻遲疑了一秒,就跟了進去。室內昏暗,又股子常年失修老房子的腐朽味,雖然宋青衣已經開著窗子通氣,但那種從房子本身散發出來的味道是沒辦法摒棄的。加上室內陳設極舊,讓人一進來就覺得壓抑。
這種消極的情緒,和一身白衣給人以溫和清爽感覺的宋青衣,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就在顧暫環視周圍的時候,宋青衣已經捧著一套衣服走了過來,抿著唇,把它遞到顧暫的麵前,低聲。“換上吧。……可能沒有你身上這身舒服。”
無論是年幼時的記憶,還是現在,顧暫出現在他麵前時,永遠都是錦衣綢緞,就連後來被人抓住在馬車上時,也被照顧得極好。
“謝謝。”顧暫笑著。
宋青衣垂眼,目光落到顧暫伸手接過衣服的手上,掌心柔軟,指腹無繭,和自己想的一樣。
顧暫真的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的話自己一直記得,幼時不懂,但因為牢記所以隨著年歲的增長也開始明白顧暫當初教給他的,是做人的道理。
做好人的道理。
顧暫不會知道,自己從幼時起就開始有意識的模仿記憶裡的他。但越模仿就越能夠發現,顧暫是長在和自己不一樣環境中的人。
可是自己是不可能成為顧暫說的那樣的人的。
那種擁有著純善品質的人,大部分時候是因為環境造就的,可是宋青衣不是,也沒有機會成為顧暫期望的那種人。
所以在看見顧暫出現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不可置信的欣喜,長久等待後的怨恨,沒有成為他期望的那種人的……羞愧。
無論在人前裝得多麼的斯文有禮,溫和帶笑,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那是早就被這個殘酷的生活漚成了一灘腐臭的東西,隻是被乾淨還算不錯的外殼包裹著,欺騙著世人。
可是這份無論在麵對誰都理所當然,沒有波瀾的態度,卻在看見顧暫的一瞬間出現了羞愧。
有那麼一刻,他想要把顧暫擋在門外。
宅子裡沒有太多的柴火,多出來的也被王二賣給城裡的大戶人家去了,所以顧暫隻是簡單的擦拭了身體後,就換上了青衣的衣服。
等確定沒問題後,才抱著換下來的臟衣服從屏風後出來。
已經成長成少年的宋青衣坐在桌邊,在看見他出來後眼停在他的衣領上,顧暫低頭看了看沒發現問題後,又抬眼看他,“怎麼?”
宋青衣站起來,向前兩步一直跨到顧暫的麵前,將他手裡的衣服接過,隨手放在一邊後,才伸手慢吞吞的幫他整理上衣。
解開腰帶,將衣領重新換了一個方向,顧暫站在那裡沒動,乖乖讓自己捯飭的舉動讓他的心裡升起了某種竊喜——這是不是表示,現在的自己,還是能夠得到他的認可的?
“……衣領應該是左壓右。”他低聲說,剛剛變聲完沒多久的嗓子,聲線還不太穩,尤其是把聲音壓低或者拔高的時候,就會容易破音或者顯得奇怪。
所以宋青衣說話養成了不急不慢的語調,這種步調和他的氣質很相配。
現在他用微微沙啞,顯得有些怪的嗓音對顧暫開口後,隨即又抿了抿唇,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頓,微垂的睫毛輕顫,在確定麵前的顧暫並沒有任何的其他情緒時,才又重新將他的衣領打理好後,退開。
墨玉般顏色的眼眸在退開後看了看顧暫,像狗將主人丟出去的球找回來重新放在主人腳邊後的眼神。
隻是低頭一直在強迫自己記住衣領的方向的顧暫並沒有注意到,等再抬頭看向宋青衣時,他已經又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樣了。
“謝謝啊。”差點就脫口而出的我們青衣真是長大了,這樣的話在看見隻比自己矮了幾公分的少年後,又吞了回去,隻剩乾巴巴的謝謝。
少年靜靜的看著他,慢慢的。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這幅模樣讓顧暫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自己認為的半天不見,放在對方的身上卻是十幾年的光陰,如果剛才自來熟般的話出口,估計兩人都會感到尷尬。
更何況。現在的宋青衣,已經不是那個因為自己一句哄小孩的表揚話語,就開心的孩童了吧?果然自己要試著轉變一下和他的說話態度,顧暫想著,一點不知道身邊少年的心情,正微微低氣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