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所謂‘被冒犯’,在很多時候隻是因為將自己看得太高罷了。
這樣的人,就算再有才乾,也終將會因為這有些過於誇張的‘太’看得起自己而吃虧。
相比之下,現在可以說是身懷絕技的宋青衣卻內斂且低調。
他跟在宋易的身後,雙手背於身後在回廊裡慢慢跟隨,一身素色但布料價值不菲的衣袍依舊是儒生打扮,文質彬彬卻潤澤如玉,與顏色鮮豔的紅柱屋簷間,照耀得他更加皮膚白皙且眉宇沉靜。
甚至在麵對不斷迎麵而來,在看見宋易和他後連忙停步,退至一邊默默低頭靜待他們行走後在敢腳步輕盈且快速的離開。
規矩森嚴。
然而就算如此,宋青衣也並沒有以為這些感到受寵若驚或者興奮莫名。他就像是刮進了宋家的一縷清風,沒有因為彆人的殷切而改變態度,也不因為一些人估計試探的言語不屑而因為自卑而特彆自尊。
不卑不亢,無大喜大怒,甚至在旁人言語不遜的時候,回望過去的平淡眼眸中有種讓人看了,反而會惱羞成怒的一種無名之火。剛想說一些更加言辭激烈的東西,卻啞然於那雙墨玉般的眼瞳之下。
狼狽的移開眼,聲厲內荏的離去。
好在這種事從宋青衣回了宋家後隻發生了兩次,一次就是在還未進門前和宋三長老,雖然那道內力已經提前被宋易化解了大半,但坐在馬車上的宋青衣卻是連怎麼動手的都沒人看見,這份深不可測和不可捉摸實在讓人不敢輕易招惹。
第二次就是在開宋家祠堂給宋青衣正名的時候,一個平時就沒什麼腦子的分家二世祖跳了出來,嚷嚷著這天底下長得一樣的多了去了,不能因為他宋青衣聽說剛好和堡主長得相似就這樣糊裡糊塗的認祖歸宗了。叫囂著必須要再查證一番之類的話。
這個時候的嗤笑聲就顯得格外刺耳和醒目了。
而發出這樣不訓的聲音的恰好是眾人都以為性格內斂,隻要不觸碰他的底線,就算是小小的招惹一下也不會有什麼的宋青衣。
畢竟他宋青衣想要認祖歸宗就得先學會低頭進門的道理。
然而,這些人並不知道,宋青衣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要回來宋家堡。
青年緩緩長身而立,原本隻要接過旁邊站著的宋易手上已經點燃的香燭插上香爐,就算是確定了他‘宋大公子’身份。卻直接無視了宋易遞過來的手,和隱隱含著一點警告意味的眼神。
緩緩轉身看向突然出聲的那人。三十歲左右,原本不錯的皮相也因為長久的縱情聲色而變得眼下烏青,臉皮鬆垮。剛剛的大義淩然狀在和宋青衣的眸子對上後不禁打了個激靈,連忙移開了去。嘴唇動了動,但後麵的話卻沒了聲音。
宋青衣環視跪在宋家祖宗牌位前的宋家族人們。就連當初那個敢在宋易麵前動手的三長老現在也跪在最前方。此刻宋青衣站在中間,倒隱隱像是在向他跪拜一般。
“……我還真沒想過要回你們宋家。”宋青衣微微一笑,語氣平靜溫和。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保證語氣神態的平和,且不讓人察覺這隻是他宋青衣假裝的強自鎮定,才更加可怕。
麵對困境時的鎮定,遇見危險時迅速出手的果斷,通身的氣度和那一身似乎永遠就想是留了幾分,試探不出深淺的武力。
宋三長老不得不承認,如果自己沒有提前站隊宋知尚的話,他一定會推崇麵前的青年成為少堡主。甚至他敢確定,在他的手段下,宋家堡絕對會再上一層!
可惜……
宋青衣出現的時間太晚。
祠堂的事情最終還是被宋易強製的壓了下來,宋青衣‘順利’認祖歸宗,那個在祠堂裡一點根據都沒有就胡說八道的二世祖被拖了下去,估計應該是去領宋家的家法了。一路鬼哭狼嚎,不過倒沒叫喊什麼‘xx,救我!’這樣的話。
也算是腦子還沒完全傻透。
一路無話,沉默的行至某比武場,原本應該沉重的鐵製大門,在宋易的手下卻想是推開木門那般輕鬆,走在他身後的宋青衣看在眼裡,眼色沉沉,並不知其內裡。
裡麵的空間極大,大約有一個院子的大小。大塊的結實青石磚鋪地,光潔照人,但上麵又有淺淺的規律的淺淺凹痕,應該是工匠們敲擊出來的,為了防止在打鬥中因為地滑導致失誤。
大堂左右兩邊靠牆擺放著各種兵器,除了普通的刀槍棍棒以外,還有些冷門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的兵器,而正對門的對麵靠牆,則放著一張桌子,左右兩邊各一把椅子。桌上放著瓜果點心之類的。
……還真是體貼周到。宋青衣隻掃了一眼後就收回了目光。
“以後每天都要到這裡來,我會把宋家的武功心法和劍術全部傳給你。”宋易回頭,盯著神色淡淡的宋青衣看了一會兒後,慢慢開口。
“宋家於……”
宋易的話被宋青書打斷。
“不用了。”
宋青衣似笑非笑的看著宋易此刻並不太友善的目光,想了想後含笑開口,“宋家的武功絕學我並不太想學。”
“身為宋家人,卻連宋家的心法和劍法都不會,豈不是貽笑大方?!”宋易沉聲,一種威壓從他臉上帶著的半張銀質麵具下緩慢且凝固的朝宋青衣施壓。
然而對麵的青年卻並不見任何異色。
這個樣子……
宋易欣慰卻又光火。
“我並不怕被笑話。”宋青衣溫和含笑,就像是一個麵容姣好的書卷君子一般,然而這淡淡的口吻卻透著譏諷和不屑。
“畢竟他們要笑話的,也不會是我。”
不是我,而是宋家。
宋易怔然,看著宋青衣施施然的慢慢離開,心裡有一時的心悸。
一種想要彌補曾經的錯誤,卻不被對方接的,熟悉且又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