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右跺著腳“哎,王大石,我說你怎麼笨到這種地步!”
沒聽他說明白,王大石懵懵懂懂就去了。
吃完飯,楞菇和黃修仙居士準備妥當,便把王大石帶著出發了,在深夜來到了那位死者的家中。這個時候,王大石才知道,原來是帶著他喂飯來著。
死者的家庭很簡陋,一座木柵欄圍起的屋子,屋子分成三間,兩邊是偏房,中間主堂,主堂中臥著棺材,死者躺著偏房的床上,妻女和兩位老人哭啞了聲,其間有來回的村人忙竄著。
深夜,院中很黑,屋中隱約燈光飄殘,夾雜著時而的飲泣聲,顯得淒苦淋淋,令人心生恐懼。
楞菇三人走入偏房。
所有的準備事項皆已完畢,楞菇扯出紗布將屍體裹起來,在肚臍上封上鬆香水,紗布上塗上石灰、芒砂和醋酸;修仙居士封堵死者的鼻孔和肛門。這時,房外走進兩個大漢,將屍體捧入棺材之中,由於,棺材下地之後還有事宜要做,隻淺淺地蓋上了棺蓋,並沒有封釘。
按照當地的風俗,先由死者的親屬一行送棺引魂,棺材送入挖好的墳坑之中,死者的女性親屬前去哭墳,男性親屬這時候須得回去,回去時忌諱與死者的女性親屬碰麵,所以這一行人另擇小道而回。
哭過墳,引過魂,親人漸漸都散去了。坡子嶺一個人也沒有,漆黑的夜無聲無息,隻聽得沙沙的腳步聲和一盞馬燈閃著微微的光亮。馬燈在一隻手臂的抖動下打幌,王大石受楞菇的安排來到墳坑前,挪動著並不穩健的身子,掀開棺蓋,將手中的三隻符咒貼在死者的腦門、胸門和丹田,之後,搬開死者的嘴巴,將碗中調好的稀粥般的泥膏藥湯喂入口中。
死者的嘴中仿佛抹了油,喂入第一口,便滑沒了。
王大石抖顫起來“難道沒有死?”接著喂入了第二口,屍體的嘴巴動了動,泥膏飯又沒有了,好似落入了肚子之中。
“怎麼會這樣
?”王大石身上的汗水不自覺地流下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鬼,鬼哥哥,我,我是被迫喂你飯吃……你,你彆生氣……我,我都給你喂下!”念叨著,便將剩下的半碗飯灌入屍體的口中,填得滿滿的,封得死死的。
王大石看了看“你,你吃飽了沒有?”
那具屍體的嘴巴又動了動,居然冒出一句話“沒有。”
“真的有鬼!”王大石身子抖了起來,趕快拿出最後一道符貼在死者的腦門之處。
突然之間,屍體的腦門冒出一股白色的煙氣,接著聽到“哇——”的一聲慘叫,一炬暗青色光團,飄入半空,擺呼不定。
就在這時,那屍體翻了個身子,裡頭穿出一個人影來,渾身金光閃閃。這位金人,左手持白玉葫蘆,右手執劍,追隨一隻青色精靈。
遠處,鈴聲漫漫,清幽神秘,引人惶恐。
青色的精靈化出光圈,似乎被鈴音所吸引。
王大石不知道怎麼回事,嚇得要命,看著金人麵露凶惡,從地上把起一團泥土撒向金人。
隻聽“哎喲”一聲,金人從半空中摔下來,坐在地上,暗青色光團,陡然間消失了,就此,那銀鈴聲音也在漫空天際停了下來。
王大石借著燈光,仔細辨認坐在地上那人。
那身著黃色道袍,左手捂著嘴巴和鼻子,右手揉著眼睛的正是黃修仙居士。
王大石似乎感知自己又做錯了事情,連忙跑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原來,依據楞菇師傅的安排,他和黃修仙正在施展風鈴折煞術。這是一門方術,由於死者身體變性,靈魂不歸不散,遊離在屍體附近;修仙居士躲在屍體的底下,當王大石喂飯之後,將符咒貼在屍體的腦門時,風鈴聲起。靈魂跟著風鈴之聲,修仙居士從屍體下翻身出來收取靈魂,哪知道卻遭王大石用泥土覆麵,從半空中跌了下來,靈魂逃走,此術施展失敗。
靈魂逃走,又將成為陰間的遊魂。
王大石看著黃修仙,想必喂飯過程中是他發出的聲音。
這時候楞菇不知從何處興衝衝地趕過來,見到如此情形,扇了王大石一個耳光,然後氣衝衝地走了。黃修仙居士也跟著回去了,走時向王大石啐了一口“你這個沒有用的家夥,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一次,王大石本想出色地完成任務,讓楞菇誇讚一下,竟又是功敗垂成。
王大石後悔不已,此刻,他在想“我這麼笨,什麼事情也做不好,楞菇會不會逐我出教,會不會從此以後不分配事情給我做呀!……”
此時的夜很深很深,很黑很黑,王大石已經不在害怕,他心中滿是自責與自愧,仿佛看不到前方的路,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王大石抹下臉上被黃修仙啐出的口水,想著黃修仙居士的侮辱和楞菇的那記巴掌,又不自憤怒起來,他覺得自己已將是二十歲的成年人,遭受這麼大的侮辱,怎麼見人,心中陡然生有放棄的念頭。
陰森的坡子嶺,風聲呼呼,吹得王大石連打寒顫,每當受苦受辱他都會想起自己的從前和王裡長的話,他歎了一聲,默默地說道“是啊,麵對困難和絕望不要停止腳步,那是上蒼在考煉你,困難與艱苦是上蒼的考練!”
“那麼屈辱又是什麼呢,那也是上蒼的考練嗎?”王大石尋思著,不知道屈辱終究是什麼,能給他帶來什麼。他潛心思索,想想自己所受的欺負和委屈,他覺得自己若是能在強壓之下掙脫出來,一定得到欽佩與讚賞,他想了好久,默默地對自己說“從屈辱中走出來將更有尊嚴!”
王大石此刻站了起來。這時候,東方天際已經泛白,死者的家屬來到墳前探看,但見屍體光鮮,內臟已無異動,想必蟲膩被除,便也放心,棺蓋封釘,填埋成堆。蟲蛹被殺,老仆自也取不出來,無有餘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