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隻身一人走了幾十裡山路來到柳翁醫館,把自己的意願告訴了方義等人。她心意已決,不再反悔。
她從小就飽讀詩書,向來知書達理,與人打交道時又善於察言觀色,況且之前在與徐俊、鄒小清的交往中,對方義的人品與性情已經有所了解。她看出了方義眼裡的焦躁、猶豫與憂愁。
她自然是一片好心好意、誠心誠意,但也不能讓方義感到為難。方義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要不然這次肯定不會這樣優柔寡斷的。
為了探知更多,小蓮將心裡的顧慮對黃天和盤托出,希望黃天能夠助她一臂之力。黃天與小蓮一樣,也是聰慧過人,自然十分理解小蓮的心情與想法,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從出事到現在,黃天的內心其實是非常自責的。要不是他一時間疏忽大意,被惡人暗中算計,也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還連累了方義,連累了小蓮,連累了柳翁,連累了一眾兄弟以及其他關心他的人。
黃天暗中打聽,從一個偶然在醫館假山那裡偷聽到方義他們談話的小夥計口中得知,方義眼下有很多擔憂與顧慮,要將他換個地方藏起來,而這一切也都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悄悄打聽、細細琢磨,黃天已經了然於胸,他這次出事不光是關乎他個人的性命安危,還關乎到鐘子恒的利益得失,以及一些不便言說的恩恩怨怨,會牽連到很多人與事,是與非。
小蓮素來頭腦靈活,她想出了好幾個主意,坐在黃天的床前輕言細語地一一說給了黃天聽。黃天聽得格外認真,同時也當起了小蓮的參謀。
經過他們倆的秘密商量,認為藏身縣城是最安全的可取途徑。白陵縣城遠離烏嶺鎮,距離會牽製危險發生與惡化的自由度。先遠離危險保住性命再說,其餘的再慢慢應對。
秋亭從縣城回來給方義和柳翁報平安,方義倒是好打發,三言兩語就說清楚、道明白了。
可柳翁就挺費事了,害得秋亭一遍又一遍地把白天在縣城如何安頓好黃天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給柳翁聽。直說到他口乾舌燥,甚至嗓子眼都快冒煙了,柳翁才終於罷休。
這天夜裡,秋亭沒有回清洲村,晚上就睡在了方義的床上。幸好,方義在醫館的房間夠寬敞,床也夠大夠舒適,兩個人同榻而眠,倒也各自安好。
夜已深沉,窗外的月光白花花地照進房間裡,皎潔月光下的疏影橫斜在房間的地麵上,伴著陣陣夜風款款起舞。
累了一天的秋亭一到方義的床上就早早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到了淩晨幾點鐘,他在睡夢中依稀聽見了睡在另一頭的方義在輾轉反側,在微微歎息。
秋亭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豎起耳朵又仔細聽了聽,沒錯,不是窗外的風吹樹葉聲,而是方義的歎息聲。難道他到現在還沒睡著嗎?都幾點了啊?再過一會兒怕是要天亮了吧。
“喂,方義,你睡著了嗎?我怎麼聽見你睡覺怎麼不老實呢。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在那兒瞎歎息什麼?”秋亭忍不住用腳踹了一下方義的屁股。
“誰睡覺不老實?這話應該是我說你才對!怎麼大的床,你還老往我身上靠。這大熱天的,誰受得了?”方義回應了,帶著滿腔的嗔怪。
秋亭一下子沒了睡意,笑著坐起身來,“我睡覺不老實?我都跟齊亮、黃天他們擠過好幾次床了,那床也就隻有你這床的一半大小,可他們也從來沒說過我睡覺不老實啊。行了,彆再找借口了,心裡有事就說出來吧,何必一個人悶在心裡連覺都睡不好。”
方義見被秋亭說中了心事,便一翻身坐了起來,長歎一聲。
“你看看你,小小年紀就這麼整天長籲短歎的,以後還怎麼能長大呢?趕緊點,心裡哪裡不痛快,說來聽聽,哥幫你出出主意。”秋亭一仰脖子,把胸脯拍得啪啪直響。
方義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就收斂了笑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秋亭哥,你難道就沒看出柳翁有什麼不對勁嗎?”
“什麼?柳翁?”秋亭一聽方義這樣說,腦子瞬間就快速轉動起來,認真地回想這些天關於柳翁的每一個畫麵,“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對勁吧?要說有,那就是黃天在醫館的時候和黃天離開醫館以後,柳翁的情緒會有所波動,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啊,可以理解的。”
秋亭說完,不禁又躺了下去,雙手枕著頭,眼睛看向外麵的一窗銀白月光。
就在這個時候,他猛地聽見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很顯然,這歎息聲不是來自正坐在對麵床頭的方義,卻是來自灑滿月光的窗外。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鯉魚打挺,秋亭瞬間翻身下床來到了窗邊,輕輕推開紗窗往廊簷下細細觀看,卻見廊簷的台階上正坐著一個人,披著一身潔白如霜的銀色月光。
“他……坐在這裡多久了?你肯定知道,對不?”秋亭又輕輕放下紗窗,回到了床上,悄聲問方義。
“你睡了多久,他就在那裡坐了多久!”方義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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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還以為是你一直在歎息呢,唉,這下麻煩可大了!”秋亭也忍不住長歎了一聲,“穆野先生上次給你的那些藥,都用完了嗎?還有嗎?”
“沒用完,還有。但是,有也沒用。”方義苦笑了一聲。
“為什麼啊?”秋亭一翻身又坐了起來,吃驚的一雙眼睛刹那間睜大到了極限。
“他犯的不是頭痛病,這次的症狀與上次完全不一樣。他到現在都沒有睡,坐在廊簷下的台階上,是因為太累了!從我們熄燈他就在醫館裡來回走動,到處尋找,能不累嗎?”方義皺著眉頭說。
“啊?我太累太困了,頭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都不知道這些的。那你說,他在尋找什麼?找黃天嗎?”秋亭此時此刻的心情冰涼透頂,仿佛一下子跌進了冰窖裡。
“要真隻是在找黃天,那倒也好辦。可是,如果他找的不僅僅是黃天,還有他的記憶,那可就真的是麻煩大了!”方義說話間已經下了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秋亭還在琢磨方義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一抬頭見方義出去了,連忙也跟了出去。
方義來到了外麵,站在不遠處心疼地望著如同銀白月光下一座雕像的柳翁,眼淚開始不聽使喚地在眼眶中打轉。
柳翁累了,必須得讓他回房去好好休息才行。方義大踏步走到了柳翁的麵前,可是柳翁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依然在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歎息。
一不做,二不休。方義手起掌落,一掌擊在柳翁的後頸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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