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義沒能在醫館內找到那些被柳翁藏起來的毒藥,心中異常鬱悶,獨自坐在院裡的一棵百年大樟樹下發愁。
天氣炎熱,酷暑難耐。醫館裡一個名叫國元的小夥計剛剛在藥材庫裡整理完一批新進的藥材,忙得汗流浹背,累得腰酸背痛,出來透透氣,站在離樟樹不遠的一處樹蔭底下歇息。
他嫌外麵的風不夠涼爽,就從牆角處的芭蕉樹上折下來一截枯死的芭蕉葉當作扇子,不停地往臉上扇風。
國元一出來就看見了獨自坐在樟樹下的方義。和其他夥計們一樣,他也很仰慕方義,儘管他比方義還大兩歲。
但他心裡也很清楚,方義開心的時候,是個特彆容易相處的人,怎麼玩怎麼鬨都可以。可是,方義一旦獨處時,是不喜歡被任何人打擾的,他一定是在思考特彆重要的事情。
國元站在那裡拿破芭蕉葉扇風,可是感覺扇過來的都是熱風,越扇越燥熱,一點都不涼快。他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汗越扇越多,還不如去水缸裡舀來一盆清涼涼的泉水洗把臉來得痛快。
國元扔掉了手中的破扇子,轉身去廚房外麵的水缸裡舀水洗臉。就在這時,他看見方義正目不轉睛地抬頭仰望那棵大樟樹。他一下子來了興趣,以為方義發現了樹上有鳥窩,便也抬頭向樹上張望。
國元對著樟樹張望了半天,兩隻眼睛如同探照燈一樣在茂密的枝葉間掃來掃去,沒掃到鳥窩,倒是掃到了一個白色的小物件,看起來像是一隻小小的燈籠,正在那裡隨風搖曳,晃來晃去。
真是奇怪!誰那麼有本事?居然把燈籠掛在了那麼高的樹梢上?這小玩意看起來可比鳥窩好玩多了。國元很感興趣,他想要這隻同樣“有本事”的小燈籠,就衝著樹下的方義喊了一嗓子,讓方義幫他取下來。
方義正抬頭看得入神,國元的一聲叫喊把他喚醒了過來。
一隻高高掛在半空中的小燈籠?方義來到國元身邊,順著國元手指的方向看見了那隻燈籠,不由得心中生疑。
遠遠看起來,那是一隻格外精致的古典紅木六角宮燈,但除了簡單地裹著一圈白紗之外,沒有任何彆的精美裝飾,白晃晃,光禿禿,似有一種不祥之兆。
“方義,你老實回答我,那隻燈籠是不是你掛上去的?”國元扭頭望著身邊的方義,笑嘻嘻地問。
方義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好好的往那麼高的樹梢上掛一隻燈籠做什麼?既不能照亮,又不能觀賞。”
“你可彆騙我!除了你,還有誰有那個好本事把它掛那麼高的?你武功那麼好,彆不是三更半夜拿它來練功吧?”國元依然認定那就是方義的傑作。
方義被國元憨憨執著的樣子逗樂了,說“你都多大了,還儘想著玩。你不就是想要它嗎?我給你弄下來就是,何苦不依不饒地賴我呢。我說不是我乾的,那當然就不是了,這還有假?那是一隻六角宮燈,精致得很!我們醫館裡什麼時候買過這麼樣的燈籠?從來都沒有吧?”
國元聽方義這麼一分析,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央求方義趕緊把燈籠取下來,他想把它帶回去掛在自己的房間裡慢慢賞玩。
方義來到樹下,來回走了幾步,仰頭認真地觀察燈籠懸掛的位置,貌似是被樹枝勾住了頂端的瓔珞,隻要將那根樹枝折斷,燈籠就會脫落下來。
“國元,你去幫我找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來,要棱角分明的那種。”方義回頭對國元說。
“好嘞!馬上去辦!”國元答應了一聲,隨即風馳電掣一般衝出了院子。
不大一會兒工夫,國元又風馳電掣一般回來了,大汗淋漓地站在方義麵前,攤開的手掌上有三枚棱角分明的石塊,個個都符合方義的要求。方義不禁笑了,誇國元辦事利索。
方義讓國元躲開,遠遠地一旁待著去。國元立刻樂顛顛地跑開了,站在遠處瞧著方義,像個心花怒放的孩童一樣,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方義施展功夫。
方義的功夫對於國元和館裡的其他夥計們來說,一直都是個傳說,隻是聽說過,卻從來沒見過,沒想到今天居然可以親眼目睹,大開眼界。
方義挑選了其中一塊石頭,選了樹下一個看起來比較合適的位置站穩,然後瞄準掛著燈籠的那根樹枝,用力拋出了石塊。
很快,從半空中相繼傳來兩種聲音咚!哢嚓!
纏繞著燈籠的那根樹枝斷了一截,隨風飄飄悠悠地向地麵墜落下來。
“方義,我來接!”站在遠處的國元看見燈籠被方義僅用一枚石塊就成功打下來了,興奮得無可無不可,撒腿如飛,伸出雙手跑過去接住。
國元順利接住了燈籠,隻是姿勢不太雅觀,接到的一瞬間,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幸好沒有弄壞燈籠。
國元將纏繞在那截樹枝上的燈籠的瓔珞小心翼翼地解開後,喜上眉梢地玩耍起來。果然是一隻製作精良的宮燈,即便隻裹著一層白紗,也叫人看著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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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元一邊輕輕地轉動著小燈籠,一邊在心裡暗暗地計劃,等他把這個小玩意帶回家後,他要在這白紗布上畫畫,畫上樹木,畫上花鳥,畫上山石,畫上衣袂飄飄的仙子……
方義遠遠地看著坐在地上開心賞玩燈籠的國元,忍不住又笑了,心想,國元都十八歲了,卻依然這麼貪玩。這倒也不是一件壞事,說明他心靈純淨,心裡至今還住著一個愛玩愛鬨、容易滿足的小男孩。
方義想去看望一下柳翁。天氣怎麼熱,不知孫正華今天又為柳翁做了什麼好吃好喝的,要是有,他也想嘗一嘗。
“啊!疼啊——”
突然,方義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撕天裂地的叫喊。
怎麼回事?他迅疾轉身,卻發現國元正雙手捂著眼睛,在地麵痛苦地打著滾,周圍塵土隨風飛揚。
方義大驚失色,知道大事不妙,一連翻了幾個空心跟頭後,落在國元身邊。他立馬跪下身去,一把將國元緊緊地抱在懷裡。“國元,你怎麼了?彆怕,我在這裡!”方義顫抖著說。
“針!針!刺痛了我的眼睛!”國元依然雙手緊捂雙眼,從他的指縫間,正匆匆流淌著一縷縷黑紫色的鮮血。
方義頓時就明白了。六角宮燈裡藏著毒針,傷了國元的眼睛。他慌忙起身,背上國元就往病房裡跑去,像發瘋了一樣。
在樟樹底下,那隻沾了國元鮮血的六角宮燈正在被熱風吹起的塵土裡打著滾,那潔白如雪的白紗猙獰著血跡斑斑的麵目,自顧自地迎風肆意狂笑。
進了一間病房,方義將國元放在床上。國元已經無法說話了,隻剩下喉嚨裡傳出來的陣陣微弱的呻吟。好厲害的毒啊!好狠的心哪!方義又急又恨,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方義是在害怕,但不是在害怕國元中毒這件事,而是他很可能無法解毒。剛才一看到國元中毒的樣子,一看到從國元指縫間流出的血水的顏色,他心裡就已經明白了八九分,這種毒絕不是一般的毒!
眼下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死馬當作活馬醫。隻能奮力一搏了!
此時的方義多麼希望他的師父柳翁能夠趕過來助他一臂之力啊!可是如今的柳翁,卻什麼忙也幫不上了,沒得指望。
館裡有夥計聽見了院裡傳來的慘叫聲,早已追隨方義一起來到病房。方義讓他們不要慌張,保持冷靜,抓緊時間,按照醫館常規方法搶救國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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