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時候,這人,就悄無聲息地在她心間生了根,發了芽,稍微扯上一扯,便是錐心的痛!
就這麼,燭蠟滴儘,謝安娘無聲地瞧了晏祁一整宿,直到天光乍破,雲璫打開門,端著銅盆進來,才打破了這一室的寂然。
熹微的晨光也順著推開的門,儘數探入屋內,一直延伸到了最裡間。
將手中銅盆擱置好,雲璫擰乾了毛巾,遞給了謝安娘,見她眼中紅血絲泛得厲害,不由勸道“小姐,您一整宿都沒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
“我不困!”謝安娘接過毛巾,將其敷在臉上,稍帶來了一絲淩冽的清明。
放下毛巾後,她看了眼還欲再勸的雲璫,道“而且,隻有守著他,我才能安心!”
雲璫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隻默默收回毛巾,提議著“那我去廚房看看早點做好了沒,一會兒給您端過來,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看護著姑爺呀!”
說完,也不待謝安娘反駁,徑直做主跑出去了,連銅盆都忘了收拾帶走。
謝安娘見狀,不由搖了搖頭,這丫頭,甚麼時候開始丟三落四了!
一轉首,便瞧見晏祁緩緩睜開了眼,漆黑的瞳孔,帶著些許澄澈明亮的微光,無意識的盯著頭頂軟帳。
“夫君,你醒了?!”謝安娘一陣激動,眼中抑製不住的泛出水光。
許是意識到自個兒情緒過於失控,她快速用手背抹了把眼角,蹭掉模糊視線的淚,隻覺得如釋重負,這一晚終於過去了。
見晏祁直愣愣地盯著她看,隻當他還未從混沌中徹底清醒,便耐心問著“感覺怎麼樣?餓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見晏祁沒應,便擅自決定“你昨晚睡得早,連晚膳都沒用,現下應該是餓了,我讓人去廚房端點清粥小菜來吧!”
謝安娘絮絮叨叨地說著,說著說著,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床榻上的晏祁,已經自己坐了起來,可卻一直盯著她一聲不吭的,甚為奇怪。
就似一台老舊的機器,終於啟動,慢了半拍後,晏祁終於開口。
“你是誰?”
這聲音依舊低沉,甚至帶著絲晨起後的沙啞,可這說出口的內容,卻宛若旱地驚天一聲響雷,炸得謝安娘半天緩不過神來。
晏祁歪著腦袋,定定的瞧著傻了吧唧的謝安娘,看了老半天,黑葡萄似的眼珠轉動著,突然一拍額頭,臉上驚喜之色一覽無餘“哦,我想起來了!”
“安安!”
隻見他從床榻上一躍而起,朝著謝安娘猛撲過來!
齊世安登門拜訪的時候,小院裡正是一派雞飛狗跳。
醒來後的晏祁,儼然一個活波好動的大齡兒童,一個不下心沒看著,便腳下生風,跑得不見人影。
這幾日光是應付他、看著他,便花去了眾人大半的精力,還得隨時防著他上房揭瓦,爬樹翻牆!
好在他多少能聽進些謝安娘的話,得她反複叮囑,不會隨意跨過院子大門,跑出瘋,避免了讓下人提著燈籠,滿街找他的境況!
這副任性妄為的狂躁性子,與他清醒時生人勿近的冷情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謝安娘看了不由唏噓不已,幸好她以前便見過他這鮮為人知的另一麵,應對起來也不至於慌了手腳。
將蹲在院子裡,掏螞蟻掏得樂此不彼的晏祁,好不容易哄回了屋內睡覺,謝安娘這才得空出來,去見了齊世安。
“抱歉,讓齊兄弟就等了!”
“夫人家的茶極好,我還想坐久點,多蹭些茶喝!哪想到夫人這麼快便來了,可惜可惜!”
齊世安搖頭晃腦,一臉遺憾的表情,逗得謝安娘開顏一笑,打趣道“怕不是我這裡的茶好,而是泡茶的人好吧!”
這話一出,饒是齊世安見多了世麵,也不由得一噎,確實,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雲璫更是鬨了個大紅臉“小姐!”
寒暄一番後,謝安娘便直奔正題,她打一進來,便瞧見齊世安擱置在桌上的燙金請柬了,現下神色一動,不由開口問道“這可是梅莊的請柬?”
“正是!”
齊世安將請柬拿起,遞了過去,雲璫幾步上前,從他手中接過,兩人眼神一個碰觸,很快又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