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湊上前,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給冷霜擦起了血跡。
手下輕柔極了,生怕帕子刮疼了冷霜的滿是褶皺皮肉。
帕子的觸感,很清晰,一下一下像是擦在冷霜心頭肉間。
她僵著身子,一動不動,死死的咬著舌頭,才將洶湧泛起的濕意逼回去。
心中默念,不許哭,軟弱無能的人才哭
從小到大,沒有人看到過自己的身體,也沒有人關切她的痛不痛。
傷口潰爛生膿時,她冷汗流儘,舌尖咬破,都沒有流一滴淚水。
因為她知道哭是沒用的,隻會耗費精神體力,於傷口恢複不利,還會讓他人窺探到脆弱。
彆的孩子都熬不住時都在哭都在哀嚎,她卻想著怎麼在下一次投食的時候搶到更多吃的,命賤如泥又怎樣,隻要讓她見到一絲陽光,她就能化作堅硬的土坷垃,再曆經錘煉土化成石,那種滿是鋒利棱角的石。
屆時,即使一生無人庇護,她也能獨自攻守兩全。
可眼前的老太太,就像一塊溫暖的棉毯,似要將她這塊又冷又硬的石頭,輕柔的包裹起來。
“娘,換盆水吧”
蘇玉蓮燉上了肉,就又端了盆熱水進來,剛跨進門就猛然頓住,盆裡的水一個回蕩,濺濕了她胸前的衣衫。
難怪冷霜不肯脫衣服!!
沒曾想她竟竟傷的如此厲害!!
蘇玉蓮瞳孔地震,驚惶和冷霜對視上。
她涼薄的眼底有若有若無的水汽,卻被譏諷自嘲覆蓋的不易察覺,“小白兔,這就嚇到了?剛才不是還執意要幫我擦洗嘛,現在還敢嗎?”
老太太這個大兒媳一看就是溫室花朵,定將容貌身體看成女子最重要的資本,自己的模樣,這樣的女子來一個嚇一個,來一群嚇一堆!
蘇玉蓮一瞬不瞬的直視著冷霜,自責一層一層堆疊上來。
冷霜眼底的譏諷一點一點被她的注視逼散,手拳慢慢收緊。
昨天自己衣衫整齊,距離丈餘,眼前的小白兔就滿臉畏懼之色,周身的氣息更是避之不及。
眼下看到自己醜陋的身體,還被自己調笑戲謔,非但不見她局促逃離,臉上的表情就好像自己身上的傷是被她所累一般。
蘇玉蓮眼底這一汪自責,硬生生在冷霜心頭勾出一絲愧意。
老太太佯裝沒有察覺冷霜話裡的尖銳譏諷,看了蘇玉蓮一眼,岔道,“玉蓮,把你的衣物找一身來。”
蘇玉蓮默默點頭,把水盆換了就去取自己的衣衫。
“玉蓮,娘去解個手,你來給冷霜擦拭,她後背有傷,擦拭好了記得將衣衫先反著穿。”
“知道了娘。”
待蘇玉蓮找了衣衫過來,老太太就借口離開了。
不是她真的想解手,是她看到冷霜的身體,心中實在鬱堵難解。
冷霜的背後,還有千萬個冷霜,她們遭遇的一切都在影射權勢的自私醜陋,那些權柄在握的上位者,非但沒有庇佑子民,反而一手促成了子民的苦難。
上位者皆是長滿獠牙的惡鬼,也難怪夏周變成如今的人間煉獄,惡鬼不被肅清,苦難將永不會終結。
讓百姓種上高產糧,百姓雖得以勉強果腹,同時也會將惡鬼的胃口越喂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