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見到柳升是在一間小小的牢房裡。
柳升身上的衣服乾淨整齊,手腕上帶著束靈環,除了有點精神不濟,其他一切都挺好。
看來她在牢裡過的還不錯。
柳升的態度還算從容“楊道友來了,這也沒個坐的地方,連累著你也得陪著我站著,是我失禮了。”
“咱們倆都是老朋友了,不用寒暄了吧,有什麼事你直接說。”
柳升看著陪在楊昭身邊的那位管家。
“咱們倆老朋友見麵,不能單獨聊會嗎?”
兩個人算什麼老朋友呢,充其量算個孽緣。
“有事你直說,沒事我就走了,我這幾天很忙,沒空和你在這裡閒扯。”
身後那管家見楊昭這個態度,也就停下了後退的腳步,老神在在的站在那裡。
柳升臉色有些漲紅,卻還是輕笑了一聲。
“行,現在我有求於你,自然依著你的規矩。”
她不在看那位管家,而是緊緊盯著楊昭的眼睛。
“我有幾萬兩銀子,隻要你幫我一把,這銀子都是你的。”
楊昭深呼吸了一口,這幾日她見到的人都是大款,是個人說銀子的時候後麵的單位都是“萬”字。
這銀子她不心動嗎?怎麼可能?!隻不過她知道自己往後能掙很多銀子,所以現在對金錢方麵就相應的提高了標準。
她獲得了相對的自由,可以在彆人用銀子砸她的時候說“不”的自由。
當然,這種自由在吃不飽飯、生活不下去的時候是沒有的。
“那可能讓你失望了,我這人現在不缺銀子,估計往後也很難缺銀子,你這話如果是在一年前跟我說,那我可能會很心動。”
這話讓楊昭自己都感覺自己有些裝,但現在這話成了遭人厭惡的實話。
“怎麼可能?幾萬兩銀子抵得上澧京一個小家族十年的收入,看你身上穿的那件衣裳,這還是幾個月前在駿州湖穿的那件,你現在跟我說你不缺銀子!”
柳升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狠狠的看著楊昭,幾句話的功夫,雙眼已經爬滿了紅血絲。
“那是幾萬兩銀子!我柳家全部的家當,你真的一點都不眼紅,隻要你肯讓城主大人放了我,那幾萬兩銀子我全給你!”
“我沒這麼大麵子,柳升,你以為我是誰?”
楊昭看她的眼光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我一個外道修士,你憑什麼以為我能去左右城主的想法?”
“你為什麼不能!你去求啊!!你跪著求他放了我!!!”
柳升的雙手緊緊抓著欄杆,臉上已經染上了癲狂之色!
“你去偷!去搶!去賄賂!總有手段不是嗎?!那可是幾萬兩銀子,我買你幾條命都夠了,你為何不肯!”
楊昭皺著眉聽她的瘋言瘋語,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幾步,躲避她大叫時噴上來的唾沫。
她身後的管家也跟著退了幾步,隨後抬手掐決,一堵風牆擋在了她和柳升之間。
“多謝。”
楊昭感激的衝管家點了點頭。
“因為我的命比銀子值錢,銀子這種東西不值得我冒任何風險。”
“你若是沒什麼彆的事情,我就走了,要知道這時間也挺值錢的。”
柳升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這讓她更加癲狂了。
“楊昭!楊昭……隻要你肯,我柳家幾百條人命也是你。隻要你肯,柳家那些人可以為你賣命一百年!我有家族印信,我可以簽書契!”
這話聽的楊昭有些心驚,越來越覺得柳升這人是神經錯亂了。
“買賣人口犯法,奴隸主是要下地獄的,我新時代好青年,不乾這事兒!”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說完她抬腿轉身就走。
柳升緊跟著她在牢裡跑了幾步,哐哐的敲著欄杆!
“楊昭!我這樣都是你害的!是你害的我走上了野神這條道路,也是你害的我被抓,現在你還有什麼臉麵在我麵前豎道德牌坊!”
“楊昭你欠我的,你必須救我!你現在不救我,你過不了心魔關!”
這話聽的楊昭稀裡糊塗的,他不由停下腳步,皺著眉頭提問。
“你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關我何事?”
“就是你害的!在駿州湖的時候,明明你和那位前輩高人聊的那麼好,為什麼寧肯把那機會給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小豆人也不給我!”
柳升雙眼紅的似乎要流出血來,拳頭在欄杆上敲出了紅色的血印也感覺不到疼痛。
“兩百多個名額,多我一個又怎麼了!若是當時你肯為我說上一句,我怎麼會依附野神築基!”
聽到這話,楊昭恍惚又回到了冬季的駿州湖,駿州湖招聘的第二天,柳升明明沒選上,還是跟著她來到了湖邊。
那時候楊昭知道她的意思嗎?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那話雖然沒明說,但已經明明白白的寫在了柳升的臉上。
但當時的楊昭敢替她說情嗎?楊昭不敢。
那黑衣美婦通天的修為,一根手指就能把她碾成齏粉。
她不敢、也不肯為一個陌生人去擔這種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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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著柳升輕聲問道。
“那你當時為什麼自己不再自薦一回呢?”
一句話問得柳升頓了一下。
楊昭沒理她,繼續問。
“你都不敢直麵那位前輩,不敢對她的決定提出異議,為何讓我為你冒這個風險!”
“可你收了我的銀針啊!”
那雙血紅的眼睛,終於流出淚了。
“你沒我有錢,你沒我有家世,你還是外鄉人甚至是第一次進澧京城,你當時雖然築基,但你也沒有考進府學,你處處比我低上一等,幫我一下,不是應該的嗎!”
“你為何不幫我?他們都幫我!”
“不管是柳家人、還是親朋故舊,甚至兩旁的鄰裡,甚至那些來我家開脈的人,他們都幫我,你為何不幫我!”
楊昭憐憫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帶著管家走了。
“楊昭!”
“楊昭你回來!”
“楊昭你不怕被心魔所噬嗎?!”
“你回來!!!”
尖厲的嗓音回蕩在悠長的牢房裡,倍顯淒慘。
等她帶著管家出了大牢的門,這淒慘的叫聲才消散下去。
她抬頭看著那晴朗的天空,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從柳升的這些話裡,她能看出來一個天資出眾的小姑娘在一個小家族裡被眾星捧月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