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應然撚了下手指，看著麵前的四個人，“有時會想若是當初沒有選擇修道，而是陪伴家人，愛侶相伴，與三兩好友飲酒作樂，人生百年，卻幸福快樂。”
他悔過，怨過，恨過，怒過。
可人生如其，落在無悔啊。
“所以你不願打破幻境，自願留在這裡。”沈俞安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覺得事情不該這樣，可又覺得至少幻境彌補了他的遺憾。
杜應然點了下頭，用力的眨了下眼睛，將眼中的濕意儘數逼了回去，“沈道友沒有在城裡逛過吧。”
不等沈俞安開口，又繼續說道，“這裡是小鎮中最高的建築，道友不妨推開窗向外看看。”
沈俞安坐著沒動，顧硯初卻起身上前，將窗戶推了開。
小鎮不大，皆是低矮的房屋，三層的酒樓，在小鎮中確實是鶴立雞群，以顧硯初的修為幾乎能看清小鎮的每一處。
喧鬨的人聲，車馬聲一下子就飄了進來，沈俞安走到窗邊，站到了顧硯初的身側。
剛好看到一處小院，紅綢喜字，一對新人在大家的祝福下拜堂成親，熱熱鬨鬨全是笑聲。
與之一街相隔，一聲嬰啼響起，隨之傳來男子興奮的喊聲，“我要當爹了，我有兒子了！”
視線輪轉，一家四口坐在飯桌上吃飯，言笑晏晏，父母慈愛，子女孝順。
店鋪中一對兄妹數著賺到的銀錢，眉開眼笑的數了一遍又一遍。
對麵一處農家，女子躺在男子懷裡，安詳的閉上眼睛，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唇邊都是帶著笑的。
無一例外，他們身旁的人皆是執念所化，可臉上幸福的笑容卻做不得假。
“沈道友可看到了，有的人對執念不屑一顧，有的人卻抱著執念過一輩子，這小鎮中如我這般的人，比比皆是。”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可若是給了你能悔過的機會呢？死去家人重新複活，分彆愛人還在身邊，丟失的東西唾手可得。”
杜應然垂著眼睛，看著桌上的餐食，一桌好菜香味飄散，他吃了三年，也不在乎這一次，握著筷子將肉夾進碗裡。
抬眼見沈俞安和顧硯初還站在窗邊，隨口又說道。
“這裡最初不過是一個普通幻陣，形成如今這模樣，都是死去修士的回饋，他們將自身血肉消融，化為純淨的靈力反哺給法陣，隻為了護住著一方淨土，久而久之，便自成一片獨立的天地。”
沈俞安站在原地靜靜的聽著，手隨意的搭在窗沿上，手指無意識的抬起又落下，敲擊著木沿。
若生聽了半天，還是有些不理解，“執念就是執念，執念所化與當初的那一個，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就像是心魔化形，明明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明明是由你衍生而來，可真的是你嗎？”
從未如此想過的杜應然身子一僵，臉色有些發白，手微微抖著，筷子都有些握不住，乾脆將筷子放下了，抿著唇不說話。
若生說完一轉頭就看到無塵的眼神，清澈見底，映著自己的身影，忽然就有點心虛。
“彆這麼看我，那個禿驢雖然長的與你一模一樣，可我知道那不是你，我隻是沉迷他的溫柔，可我不愛他。”
“知道。”無塵抬手在他頭頂摸了一把，又從靈獸袋中將那狐狸抖出來，看著它慢慢消散，“它不及你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