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大院!
陳掌控將近晚上九點的時候才過來,一進門就急急喝了兩杯冷茶,才消了嗓子裡頭的火。
“陳掌櫃吃完飯了麼?”不等陳掌櫃說話,何寧就喊了青竹去給陳掌櫃做吃的。
陳掌櫃擺擺手。“這會兒哪吃得下啊。”
他手裡頭拿著幾本賬本,全是新新的冊子。他剛剛打開那些急得密密麻麻的賬本,秦連就敲了門,進了屋。
“正好,我那會兒都沒好好聽聽是怎麼回事兒,你現在把事情給我說明白了。”
秦連一想起在商船上頭的事情,就驚得又打了個冷顫。船翻了的那一刻,恐懼席卷了他整個身體。
商澤修被一個無助的婦人緊緊抱住,兩個人跌進了激流的河水裡。他瞧見中式商船上頭的桅杆斷裂,往商澤修的方向砸了過去。
他聽見那婦人的慘叫,聽見正船人的慘叫,卻唯獨聽不見自己,聽不見商澤修的。
等他被救上了岸,已經離那沉船過去了整整一日。地方出動了警衛廳,除了找到幾具已經死亡的屍體,根本就沒有商澤修的消息。
他在岸邊坐了一天一夜,驚得旁人提醒,這才趕著借了錢回來商家報信。
誰知,竟然會出這麼大的亂子。
何寧手腳冰涼,陳掌櫃叫了她好幾聲都沒反應。秦連以為她是氣壞了身子氣壞了腦袋,心下更加著急起來。
“都怪我!”秦連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要不是我弄丟了錢,沒買上火車票,也不會讓大少爺做這種小商船,也就不會出事兒了!”
她回了神,這才輕飄飄的對秦連說“你明天收拾多少,給管那一塊兒的警衛廳些好處。人一定要找回來,去下遊找。另外找些水性好的人,下河裡邊找。不找到大少爺,你也不用回來了。”
秦連眼裡頭又濕了一把,給何寧跪下磕了個頭,一臉肅穆,站起來就出了屋子。陳掌櫃在一邊沉默著,兩個人就那麼不說話,空氣越發的沉悶起來。
“商家還有一些能夠拿出去賣的小東西,陳掌櫃你門道多,幫著映襯一些。現在的商家,也隻有你來幫我了。”
她誠懇又認真,讓陳掌櫃有些紅了眼。“還有有少夫人你來撐著些。要是沒有你,這商家,可能早就完了。”
她苦笑一聲,那笑難看的緊。“跟我說說,商家的生意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陳掌櫃長歎一聲,說到了引起這一場商家災難的起源。
其實在何寧進門之前,商家就不複之前的榮耀。可是老太太是極好麵子的人,連帶著商澤修,也是好麵子的緊。商家對於他們倆說,就是命。
商家有的是地和鋪子,在外人看來,商家有的是花不完的錢。可是商澤修卻明白,商家真正能賺錢的隻有三分之二的鋪麵。
因為曾經有著商家瑋做比較,相比之下他手裡頭的店就賺錢的緊。商家瑋出了事兒,收回的店鋪其實都是虧損的。替他配上了損失,商家的錢又是出去了一部分。
其實當初商澤修整日整日的在庫房裡頭,是在研究幽蘭的配方。他早前就想要把幽蘭給放到市麵上,一定會是一筆大價錢。可到最後,他還是用僅有的料子,給何寧和老太太做了一身衣裳。
與英國人合辦的廠子已經提上了日程,可是英國人獅子大開口,同意給商澤修在租界的保護,可是大部分的錢,卻要商家出。而且將來的買賣,竟然是六四分,商家隻得四成。
為了這廠子,為了幽蘭能夠在上海打開市場,商澤修隻能想到找青州各家老板已融資為借口的結款,籌到了錢交給了那些英國人。誰知道,現在商澤修竟然出了事情!
青州地方不大不小,商家在青州是大戶,多少人想要看商家倒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如果這次挨不過去,商家在青州,就再也沒地位了!
聽完了陳掌櫃說的那些事情,何寧疲憊的靠在了椅背上。“我知道了。陳掌櫃你先回去吧。店裡頭的事情我現在是顧不上了,就麻煩你給我看穩了。”
陳掌櫃會意,點頭應著。隻是要出門的時候,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問何寧。
“少夫人,你走了之後有人來問過,說具體什麼時候能夠還上,想要咱們給個期限。我私自做主,說了一個禮拜。”
她抬眼,眸子裡頭空洞無神。“是以前跟大少爺交好的老板?”
陳掌櫃一臉沉痛的點頭,何寧卻笑出了聲來。
“果然。就算是夫妻,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那些全是用利益交心的人,又哪裡會用真心待你?他們也足夠意思了,沒有跟著彆人鬨事,給足了商家麵子了。”
陳掌櫃點頭,想要提醒何寧那期限的問題,又聽何寧說“七天就七天,但是不能壓著時間來。能早還上的就早早還上,彆讓被人落了口舌。”
老太太死了。
她終於還是沒熬過這天晚上,何寧一直等著她醒來,可她就是打了個瞌睡的時間,天已大亮,老太太的身體已經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