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羽荷將下唇咬得發白,道“縱是此事在你看來醃臢不堪,但也請念在他一片赤誠,留他一命。他如此已經重病纏身,再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顧揚卿沉默了很久,然後道“娘娘請回吧。”
這句話如重錘,擊得聶羽荷麵如紙色,她深深地看了眼顧揚卿,然後慢慢轉身離開了。
顧揚卿看著那道背影消失,一動不動,直到有鳥雀飛到他肩膀上。
他伸手過去,那鳥雀也不怕人,跳到他手上。
他看著那呆頭呆腦的鳥兒,露出微笑,道“他們都怕我殺他,也是,我本來就是個惡人。”兩眼彎彎,溫聲細語。
那鳥雀自然不知他在說什麼,見沒吃食,歪頭看著他,又撲棱棱地飛走了。
……
三日後,顧紹言終於從昏迷中徹底清醒,那些病症也通通不見了。
但是,他變成了個傻子。
徹徹底底的傻子。
心智如幼童,本該多情風流的桃花眼卻盛滿了天真澄澈。
這可讓天下人都嚇壞了。
禦醫顫顫巍巍,道是長時間的高燒讓顧紹言傷了腦子。但對此時來說,原因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
堂堂大國天子,如今卻是個癡傻小兒。鄰國蠢蠢欲動,連朝堂上也不安分起來。
而就在此時,齊王府的人宣告,齊王的“病”終於好了。
這讓無數人咋舌,縱使他們心知肚明,顧揚卿根本就沒病過,但曾經顧紹言的話就是金口玉言,此時倒給了他很好的理由。
朝堂上有分量的人都被顧紹言得罪光了,此刻也無人站出來維護顧紹言。那些有所不滿的多是些跳梁小醜,為了自己的利益,自身沒有多少斤兩,很快就被顧揚卿解決了。他在許久之前就布下了驚人勢力,如今慢慢顯露出來。
顧紹言這些時日養的從來就不是虛弱的病貓,而是狠辣的猛虎。
他幾乎是順理成章地接手了這一切。除了他還沒穿上那身龍袍,坐上那個寶座,其他,已經彆無二致了。
不是沒有人懷疑是他下的手,但都拿不出證據,隻能不了了之。
顧揚卿坐在特意為他打造的齊王寶座上,目光冷冷地掃視下麵的群臣,露出一個略顯怪異的笑容。
看吧,縱他顧紹言曾經順風順水洪福齊天,但現在不也落魄至此?到頭來,笑到最後的還不是他?
他放在椅臂的手細細撫摸那些精致細膩的雕花圖案,神色漸漸柔和下來了。
感情什麼的都不過是些狗屁,常伴人左右的還是金錢權勢,所有為情所困的人都是愚蠢至極的。
再愚蠢不過了。
承和殿。
身著玄黑冕服,上紋銀龍張牙舞爪,同色皂靴踏地。鏡中人之威嚴氣派,如有見者莫不稱讚。
並不讓旁人相助,每一件衣物的穿著都是顧揚卿親自動手。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將一旁的冕冠舉起,緩緩放在頭上,將其係好,冕旒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鏡中人在笑。
他也在笑。
再沒有比這更暢快的時候了。
再也沒有……
他的心臟有一瞬間的抽痛,但他選擇忽視,連同那些從心底湧上來的嘲笑聲。
……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來人懼怕地跪倒在地,連聲音都在發抖“啟稟齊王,鎮遠將軍之女周敏欣求見。”
周敏欣?現在這皇宮是誰人都能隨便進來了。顧揚卿的眼中閃過諷刺。又是一個為顧紹言求情的吧,那麼一個花心風流的草包人渣,怎麼就那麼多人念著他的好呢?
顧揚卿看著鏡子裡的人良久,才緩緩道“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