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長安!
“小姑娘,我們又見麵了。”跟她說話的是宰公。此時,他戴著的禮帽,大半張枯瘦的臉都籠蓋在帽子的陰影裡,表情不明。
她稍低下巴,“您好。”不親近也沒有慌亂。
宰公隨即揚手,遣身邊一位少年要帶她去偏廳喝茶。
李嘉睿沒有反對,在她離開前,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常安對他幅度很輕地擺頭,用眼神請他不必為自己擔心。
偏廳牆壁上懸掛著諸多名家真跡,但同他分開,她已沒了半點品鑒的心情。閉著眼睛,坐在木椅上,看似閉目養神,實際卻是在小心捕捉著隔壁的動靜。
她的身上,還披著他的西裝外套。無意地將手伸進口袋,摸到一張紙條,拿出來一看,竟是一張銀行刷卡的記錄。金額不算小。
常安正兀自猜測著他買了什麼,倏聽到從旁邊房間傳出一聲不小的動靜,受了驚,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而那名自送她來這裡就候在門口的少年見狀,立刻衝過來,似很怕她會一情急就會衝過去。
“你能不能,告訴我,今晚的園會,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手指抖得厲害,卻拚命壓製顫抖的聲音。
少年發出幾個沒有規律的音節,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常安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會講話。
見她的眼睛失望地垂下去,少年經大著膽子,握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寫字。
一筆一劃,少年寫的並不慢,頗用了些力道,所以比劃很清晰。
等到還差一劃沒寫完時,她就已分辨出,他寫的是個“等”字。
約又等了半個小時,待投在檻內的複蘇花影,被另一團影子模糊了時,她緊張的神經也已撐到了極限。抬頭看到他,常安眼眶一酸,瞳裡頃時蓄滿水汽。
目光急切掃視他周身,想要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大礙。
“常安。”他這一聲叫的不同尋常,好像提不起任何的力氣。人一走到她旁邊,就徹底倒了下來。像是被人抽去骨頭似的吊在她身上。
她不得以雙手摁在身後椅子的扶手上,才勉力支撐住他。
啞巴少年近前,同她一人一邊將他架起。期間,常安的手無意觸摸到他的後背,發現那的襯衣後麵的布料,已徹底被汗水洇濕。
他們終於出了這個園子。可她絕對沒想到會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境況之下。
李母未曾出現。有幾個人將李嘉睿抬到了車上,然後他忽然發了很大的脾氣,不允許那些人再靠近他。很想勸他不要這樣,但常安怕他這樣做是另有用意。最後生生咬破了自己嘴唇,也沒多說一句話。
幸好,他們上車後,阿全很快出現了。
阿全想要檢查他的身體,卻被他拒絕。李嘉睿用方言極簡短地吩咐了他幾句話後,阿全坐到駕駛位。他告訴常安務必抱住李嘉睿,不能太用力,也不要太鬆。
冷靜,冷靜……
一路上,常安不斷在心裡重複這兩個字,可是越說反而越亂。
她裡麵的衣服是卡肩的款式,這樣小心翼翼抱著他,整個上半身早就麻得僵掉,但依然一動不敢動。
最後,她的眼淚不聽話地墜在他的眉上。李嘉睿感覺到,睜開眼睛,嘴角顫了顫,像是在試圖對她擠出一個笑,可始終不能成形。
“彆哭,常安。”
他的聲音已經很輕微,她聽不出清楚,咬牙折下了酸麻僵硬的身體。他一個字趕著一個字似地,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又讓你為我掉眼淚。而且,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了。
不敢動作太大地,她搖了搖頭。他試圖抬起手臂,被她摁住了。知道他是想幫自己擦眼淚,常安說“我不哭了,你彆亂動了。”頓了頓,以更為柔軟的聲音請求“閉上眼睛睡一會好嗎?嘉睿。”
他默然,按照她說的,閉上了眼。
以為是開去醫院,結果車子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拐來拐去,最後於一個巷口停下了。
“常小姐,你陪老板等在這裡。我馬上回來。”阿全說。
常安對他點點頭,低頭看見,李嘉睿眉頭依舊深鎖著。
也不知是正做著噩夢,還是因不適根本沒有睡著。她用指腹輕輕為他展平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