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充滿悲切。
“我……忘記了神名……”
“這是什麼意思？”
“每個神都是選定了選定者之後才成為了裁決神，而我……卻忘記了成為裁決神之前的所有記憶。”
海月靜靜陳述。
“唯一記得的就是心裡的那一抹溫柔……以及渴望美好的念想。”
從她的點言細語中，凱文就能感受到一種傷感。
“以及我……並不溫柔的事實。”
她回想著遙遠的過去。
“神僅僅是權能的化身，理應被全知全能之繭操縱，沒有感情，並不算活著，我想，我應該是用神名和記憶換來了情感，愛與溫柔，我所得到的本應是神不應染指的禁忌。”
海月所說的和凱文了解的差不多。
他們世界的律者最初也沒有情感，直至愛莉希雅犧牲，換來了後世律者有了能喚醒人性的可能。
那麼海月是……
“我在沒注意到這一點的情況下，作為無名之神，遵循著本心，在地底施展神的奇跡，不為人知的拯救了我所能救的所有人，不知怎的，我隻想這麼做。”
海月茫然的望向天空，然而上方隻有土皮。
“在某一天，我遇到一個因女兒遇害，為了複仇而向神許願的信徒，他的女兒是選定者，因聖戰而死，根據羅德尼的教義，選定者在死後會前往神的身邊，這比任何事都要更讓讓人喜悅，然而他的女兒卻說……”
海月的眼裡似乎有水珠湧動。
“比起去神的身邊，她更想和父親在一起，這讓他悲痛萬分，即便背叛教義都要複仇，他連連向我懇求，希望我殺死那個人，他說，隻有這樣他才算是被救贖。”
“你怎麼做了？”
“我當時並非裁決神，無法給予選定者製裁，我試圖說服他，可惜並沒用，於是我利用權能，製作了個繼承了他女兒記憶的假人偶，與真的無異，我欺騙他，說複活了他的女兒。”
海月緊抿薄唇。
“之後他們生活的非常快樂，我以為我救贖了他，但有一天，他再次遇見那個選定者，那個人卻告訴了他真相，於是他接受不了與其拚命死了……”
很長一段時間她一言不發，表情灰暗。
“那是我的過失，我一直都在思考，到底怎樣才能拯救他的心靈，是不是攔住他不讓他去複仇就好了？然而他的心獲得救贖，代價就將是那位選定者的死，結果總歸是有人沒能得到救贖……”
他的女兒會被殺，說到底就是升格審判的問題。
“女兒被殺當父親的不可能置之不理，即便是去複仇也很正常，這不是你的錯。”
凱文嘗試著安慰道。
“自那之後我終於注意到，原來一切全都串聯在一起，不止一次，我的拯救，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抹掉彆人的救贖，每當我救人，就會有另一個人殞命，即便是神，也無法承載所有人的祈願。”
海月閉上眼睛。
“沒有所謂全能者，就連神都並非全能，根本無法拯救所有人……”
她轉過頭看向凱文。
“我一直都希望我的結論是錯的……我一直都希望有人能顛覆我所的出的答案，然後當我去到地上的時候，遇上了你。”
她唇角微揚，那淡淡的微笑，美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能夠碾壓神明的救世之人，我想你擁有神都難以抗衡的力量，也許能解答我的問題。”
所以見麵後，她才會問出那個問題嗎？
不過凱文又能比她強多少呢？
戰友、同伴、摯愛，一個接著一個離去。
他連拯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難以做到……
海月輕輕撫摸著天上掉落的冰晶。
“明明拯救不了所有人，為什麼我會是神明呢？”
她自言自語道。
“惡人、罪人、愚者，有時候甚至連普通人都救濟不了的我，為什麼會是神明呢？神隻是繭的影子，而影子是救不了任何東西的。”
冰晶緩緩融化。
“我想變成能夠拯救所有人的神明，真正的神。”
琉璃般的淚水從絕美她的臉龐流下。
“我大概……不，一定是這樣想的，所以才舍棄了過往。”
她手中的冰晶凝聚成長劍，右手握著劍柄。
“我錯了，也許罪人之類的本就不應當拯救，你給予我的的這場失敗，就是對我罪孽的懲罰，而這同時，對我而言，又是勝過一切的救贖。”
海月將劍朝著自己脖子抹去。
“永彆了，希望你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她剛剛用力，劫滅的火焰就將冰劍融化。
她疑惑的看著凱文。
“好好看著，換做是我會怎麼處理那個連你都無法救濟的男人。”
海月還是一臉迷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凱文走到阿貝爾麵前。
“你差不多該從幻境中走出來了。”
聞言，阿貝爾空洞的眼睛有了些神采，過了幾秒後，他狂笑著起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那種從地獄中解放的狂喜籠罩著他。
體驗過數萬次，被羅德尼信徒用各種各樣的酷刑把他處死後，他現在已經有些瘋癲了。
“居然沒精神失常，還真是難得的意誌力。”
“我很清醒的，我自始至終都沒拋棄對神的信仰！”
好家夥，這個人張嘴就騙人，不愧是他。因為不宣揚神不存在的事實，他是不可能醒過來的。
“嗬嗬，異端，我現在沒空理你，神的神諭降下了，吾神海月，我們先撤退吧，我已經摸清了他的能力，隻要我們再獲得新的神力，就一定能打敗他！”
阿貝爾發足狂奔，跑向海月。
“果然你並未讓我失望。”
這家夥還裝作信仰神明，準備擊敗我呢。
“海月，告訴他吧，你在這場升格審判中，選擇了誰。”
凱文走到她的身邊。
“我們走吧，我的神明。”
海月輕輕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淡的宣告道。
“我做不到。”
“哈！？什麼？”
阿貝爾頓時啞口無言，然而他很快就又掛上了虔誠的表情。
“做、做不到是什麼意思啊，我的神明，為了您，無論何種試煉我都肯去挑戰，請您重新賜予我神諭吧，我必將為眾人帶來救濟。”
跪在地上的阿貝爾，深深的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