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略大人,前麵這座山叫美人嶺,再走上二十裡就是郎莊了,到時候大軍可以宿營在郎莊城外,城內已經給您安排好了府邸。”
阮登楷的身後,一個穿著青綠色官袍,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文官躬身上前說道。
阮登楷坐在轎子中,似乎正在閉目養神,也可能是在思考接下來的戰略。
他沒有睜開眼睛,但是點了一下頭。
這個樣子,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北圻的山太多了,在這裡幾年時間了,阮登楷依然沒有搞清楚這些山的名字。
這些山的名字千奇百怪,還有很多是重名的,隻有少數大人物命名的山能夠被人記住。
四月份,北圻還處在旱季,雖然頂著大太陽行軍,但是山間的風是乾燥的,混雜著草木的氣息,讓人神清氣爽。
北圻的士兵們走路的時候都往樹蔭底下湊,因此綿長的行軍隊伍看起來是像是彎曲的蟒蛇一般。
甚至有人走著走著,躲到樹底下去休息。
“快走!你們這群懶漢,不要聚在一起……”
山穀中不時傳來軍官的嗬斥之聲。
他們不知道這些聲音都被半山腰埋伏的護衛軍聽在耳中。
山腰上一雙雙黑溜溜的眼睛透過密林中的縫隙盯著下方的山坡。
雙方近在咫尺,但似乎又距離很遠。
黑洞洞的槍口已經鎖定了自已的目標。
爆破手抓緊手中的繩子,手心都滲出了汗水。
汗水浸濕了棉繩,年輕的爆破手不得不將繩索在手掌上纏上幾圈。
他清楚地看到有一隊安南軍隊站在他手中所拉的地雷位置。
支隊長李峰拿著望遠鏡看著山穀的南側,他在尋找阮登貴的位置。
終於,他看到一頂華麗的八抬大轎被抬進了山穀之中。
安南的天氣炎熱,轎子的四周都是敞開的,像是一個涼亭,方便透風。
李峰能夠清楚地看到轎子裡麵一個穿著大紅色圓領袍服的男子端坐在轎子中。
那人留著三縷胡須,打理得整整齊齊。
即使轎子在行軍的道路上會左右搖擺,那人依舊努力讓自已坐得端正。
由此可以看出阮登楷確實是一個自律的文人。
隻不過,自律不代表阮登楷善於指揮作戰。
有時候自律的人,更容易自負,也更容易犯錯誤。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在山穀中響起。
不過這不是給山穀裡的安南軍示警。
而是戰鬥開始的指令。
整個山穀綿延幾公裡,全都是護衛軍的伏擊線。
兵力不夠,李峰就搞了一個分段伏擊,伏兵是一段段設置的,反正那些被夾在中間的安南軍也跑不出去。
更何況,護衛軍在安南軍中可是有內應的。
那些從廣西逃過去的會匪被阮登貴安排到了前鋒的位置。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讓這些華人當炮灰唄。
山穀中視線完全被遮擋,因此李峰隻能出此下策,用槍聲作為發動的命令。
其實這樣是有一定風險的,萬一哪個不長眼的槍突然走火了呢?
當然了,意外沒有出現。
李峰的槍聲響了之後,整個山穀就被爆炸所覆蓋。
護衛軍最擅長做的就是火力覆蓋。
地雷、火炮、火箭彈一股腦地向山穀中飛去。
其中不芝一些正處在實驗階段的填裝了新式火藥的火箭彈。威力直接提升了好幾倍。
山坡上的槍聲也如同爆豆一般響起。
“砰砰砰……砰砰砰……”
子彈在樹叢間穿梭,撕碎了沿途的枝葉。在敵人的身體上爆出一朵朵的血花。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安南軍亂做一團。
他們甚至沒有辦法還擊,因為山穀中的道路完全被煙塵所覆蓋。
而護衛軍密集的射擊也讓他們應接不暇。
即使是麵對洋人的軍隊,安南人也沒有那麼狼狽過。
洋人的火炮遠遠地打過來,至少還能夠看到對方。
但是現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戰鬥開始到現在已經一柱香時間,安南軍還在混亂的狀態中。
阮登貴從泥土中爬起來,他身上的官袍被磨破,頭頂的烏紗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八抬大轎摔得粉碎,八名身強力壯的轎夫躺在地上哀嚎,他們都被地雷爆炸的碎片砸到。
要不是這幾人,想必有些碎片要紮到阮登楷的身上了。
阮登楷甩了甩自已的腦袋,頭上整齊的發髻已經散開。
他能夠想象到自已狼狽的樣子。但是他想不到敵人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
這是那個華族的軍隊無疑,北圻的亂匪可沒有這樣的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