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
茯苓宮。
宮女點上安眠香,放下重重紗幕,魚貫退出。本應該已經入睡的壽陽睜開眼睛,無聲無息地起身,漆黑的長發披散在雪白的中衣上,飄逸如仙。她隨意找了件長袍披上,輕煙般沒入夜色。守候的宮女隻覺紗幕無風自動,眼前一花已空無一物。
月光垂落,壽陽熟門熟路地飛奔在宮殿的起伏的瓦片上,翻入屋簷避過巡邏的士兵,來到藏寶閣,輕易地避過森羅的防衛,進入了密寶重地。囊括了帝國最奢侈的寶貝,藏寶閣裡的財富足以讓天下人垂涎。壽陽視而不見地走過珠寶,黃金倉庫,來到了書畫的閣室,踏入房門的瞬間,壽陽悚然一驚,握住了佩劍,低喝道:“誰?”
一個漆黑的人影靜靜地凝視著牆上的一幅畫,聽到聲音遲疑地轉過頭來:“抱歉,看這幅畫入了迷,沒有察覺到你來了,嚇到你了嗎”出人意料,那是一個清朗的年輕男子的聲音。借著牆角夜明珠的光芒,壽陽打量了他幾眼,卻發現他戴著風帽,滿身風塵,像是跋涉了很久的樣子。他看的……是那幅畫!
依然沒有放鬆警惕,壽陽打定主意,若是他敢動那幅畫就喊來衛兵,問:“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來人笑道:“我不會拿走任何東西,請不要大聲。如果引來衛兵,您也會麻煩的吧,公主殿下。”
壽陽又驚又怒,一劍劈過去:“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來人滑開數步,似乎有些無奈:“我隻是想來看看這幅畫。至於你的身份,我說我能看出人的前世今生你相信麼?”
壽陽皺眉:“胡言亂語。”話雖如此,還是把劍還鞘,方才那一下就可以看出,男人的身手遠在她之上。
壽陽走近了說:“你也喜歡這幅畫?它是前朝畫聖張先最喜歡的一部作品,從不離身。據說他入深山,偶遇仙人,自此念念不忘,特意畫下仙人的形貌紀念那次仙緣。”
“他違背了自己的諾言。”男人輕聲道,不錯眼睛地仰望著畫像,說話的期間目光也沒有從畫上移開,似乎要這樣凝視到天荒地老。
他的話沒頭沒腦的,壽陽沒有聽明白“什麼?”
“你沒有聽說麼?張先曾向仙人立誓不會把遇到他們的事說出去,可是他終究違背了自己的誓言,不僅記載了那件事,還畫下了仙人的樣子。”
畫像上,女仙處身茫茫雲煙,白衣出塵,仰望著頭頂的明月,視線沒有投向塵世中的任何人。背劍的童子恭敬地侍立一旁,低眉垂目,清俊飄逸。
“可是他畫下來了,我們才能看到仙人啊。”
“是啊,所以我現在由衷地感謝他違背了誓言……”男人低聲喃喃。
壽陽突然詫異地咦了一聲“往日這幅畫晚上會發出青光的,今晚怎麼沒了?”
“青光?”男人的目光一凝,上上下下地巡視著畫像,顰眉,“你可是修行了陰眼篇的術法?”
壽陽納悶地點點頭,眼角驀然瞥見畫上的女仙似乎突然動了一下,登時啊了一聲,指著畫驚叫。
畫上的女仙見行蹤敗露,瞬間遁向雲海深處,衣袂刹那鼓吹不定,禦風而行的姿態輕靈美妙,難描難畫。
男人也已經看見了,皺眉冷笑“想逃?”竟然向紙畫伸出手去,隨著他的手的逼近,畫像表麵起了旋轉的渦流,成為了虛實交界的媒介。
女仙仰起頭,眼睜睜地看著那隻大手鋪天蓋地地遮來。
手指大小的女仙一脫離畫麵就還原成了真人大小,隻是嫋嫋娜娜,有種不真實的透明感。
“好狡猾的畫妖!”男人擊掌,卻沒有什麼讚賞的意思,似乎什麼珍貴的東西被褻瀆,聲音裡有著微不可察的怒氣。
原來,壽陽修成陰眼後雖然能看到妖氣,卻因為缺乏人引導,並不知道畫裡有妖怪。畫妖也狡猾,見男人來了有意識地隱藏妖氣,畫妖的妖氣本就淡薄善於隱遁,是以男人一時沒有發覺。
畫妖的眼角有著青色妖影,說話帶著空洞的回音“高人何必苦苦相逼,小女子雖棲身畫中,並無害人之舉。壽陽公主多次進出此閣毫發無傷便是明證。”
壽陽公主也不害怕,好奇地上下打量著她,笑吟吟地說“她長得好漂亮。”
男人閉了閉目“是誰利用此畫豢養你?”
女子偏過頭不看男人“除了畫者本人,還有誰能以這幅畫培養妖怪。”
“張先!”男人平靜地說出那個名字,聲音繃得有些緊,“他為什麼要用禁術豢養你?”
女子默然不語。
壽陽卻忍不住開口“哎呀,很明顯嘛。張先他一定非常喜歡女仙,可是又得不到她,就退而求其次,豢養妖怪作為替身嘛。”
女子還是沒有開口,顯然已是默認。
男人低下眼,喃喃“我早該想到的……使用禁術必然會付出代價,張先他是不是很早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