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辜如嚴甯,他都狠心傷害了,簡素衣又算得了什麼呢?
世間有名言,魚與熊掌焉能兼得?
情孝不能兩全,他隻能舍其一……
聽著霍冬淡淡地說著“這不是你希望的嗎”,嚴楚斐的臉色瞬時更加蒼白了一分,猩紅的雙眼布滿痛苦和後悔。
“對,本來是我希望的,可現在……現在不一樣了……”嚴楚斐顫聲微哽,喉嚨裡如同灌滿了砂礫,讓他每吐出一個字,都無比艱難和疼痛。
一貫堅強冷硬的六阿哥,竟流露出如此脆弱無助的表情……
霍冬默默看著,心臟倏地一緊,泛起一絲不安……
“六少,你在說什麼呢?!我跟冬子馬上就要扯證了,這都跟民政局的人約好了的!”簡素衣越聽越不對勁兒,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嚴楚斐了,忙不迭地拍拍霍冬的座椅,急切地催促,“冬子,我們快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她現在真擔心夜長夢多。
霍冬也突然覺得害怕,因為他敏銳地感覺到有事發生,而嚴楚斐接下來要跟他說的話,可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當不敢麵對時,逃避是最好的辦法。
所以他想走。
然而就在他準備啟動車子的前一秒,嚴楚斐倏地拉開了車門,一把將他從車裡拽了出去。
“冬子!”
簡素衣急喊,忙不迭地也推開車門跳下車,滿腹擔憂,以為嚴楚斐又要對霍冬動手。
“霍冬,我錯了,我不該逼你……”哪知嚴楚斐根本不是要揍霍冬,而是緊緊揪住他的衣領,紅著眼懺悔認錯。
驕傲自負的嚴楚斐,生平第一次與人認錯。
“你不能跟她結婚,你若結了婚,七仔可怎麼辦啊……”嚴楚斐的聲音越發顫抖,此刻的頹廢與往日的意氣風發簡直是南轅北轍。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嚴楚斐,這兩天真是嘗到了什麼叫束手無策的滋味,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如此無助的一天。
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他一定不阻止妹妹和霍冬,隻要妹妹喜歡就行!
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他一定聽妹妹的話遇事不再專橫霸道,給自己和對方都留條後路。
妹妹不見了,怎麼也找不到……
心力交瘁,恐慌無助,這些陌生的情緒在之間將他籠罩。
他有種很可怕的感覺,覺得……可能再也看不見妹妹了……
嚴楚斐眼底的水霧,越聚越多。
你若結了婚,七仔可怎麼辦啊……
霍冬的心,狠狠抽搐,疼……
“她有你,不需要我!”他淡淡吐字。
嗯,沒有他,她會更好的。
嚴楚斐苦笑,連呼吸都是顫抖的,“一直以來,我也是這樣以為的,我以為她隻要有我這個哥哥疼愛她就夠了,可原來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霍冬冷眼看著悲痛欲絕的嚴楚斐,死命壓抑著心裡的恐慌。
不對勁兒……
嚴楚斐這個樣子,太反常了。
不止霍冬感覺到嚴楚斐的異常,就連簡素衣也感覺到了。
“六少,有事一會兒再說成嗎?我們真的得走了。”簡素衣連忙上前,對著嚴楚斐說道,然後拉住霍冬的手臂將他往車內推,焦急催促,“冬子,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快走吧!”
霍冬沒有拒絕簡素衣的觸碰,因為他也想走。
他害怕看到嚴楚斐這副樣子,更害怕嚴楚斐接下來會說的話。
“霍冬!!”嚴楚斐倏然大吼。
那充滿痛苦的嘶吼,如同一隻受到重創的獅子,絕望而悲傷……
霍冬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身影,雙腳像灌了鉛,任憑簡素衣怎麼推,就是無法再移動半分。
他停住腳步,卻不敢回頭。
嚴楚斐的眼底儘是悲痛,堂堂七尺男兒,紅著眼眶無助地崩潰哽咽——
“七仔病了……”
……
七仔病了……
嚴甯病了!
當這個意識傳達進腦海的那瞬,霍冬聽見自己的胸腔裡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塌陷了!
能讓冷酷剛毅的六阿哥落淚……
她的病,肯定不輕!
當預感到她可能得了很嚴重的病時,他覺得不止是世界崩塌了,連陽光也失去了,他的眼前,變成了一片黑暗。
乳腺癌!
唯一的辦法,就是切除右邊乳、房。
報告顯示,癌細胞還未擴散,隻要切除右、乳,再積極配合治療,是不會危及生命的。
可她不見了!
而且是有預謀的失蹤。
她之所以選擇失蹤,就表示她不想治療……
嚴楚斐也悟透了這層道理,所以才會那麼驚慌失措。
病魔不可怕,可怕的是……
她沒有求生意識!
她隱瞞病情,無故失蹤,隻怕是想一個人躲起來慢慢等死吧……
嚴楚斐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竭儘所能地尋找她的下落,可整整一天過去了,一無所獲。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整個帝都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卻就是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霍冬開著車,隻要是他們從相識以來一同去過的地方,他全都沒有放過,一個一個地找。
他的腦子裡,一整天都在想同一個問題——
如果她不做手術,會怎樣?
會死!!
答案很肯定,毋庸置疑!
死……
死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她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代表著在往後的幾十年裡他想她時卻再也看不到她,代表著他們從此陰陽兩隔他將永遠孤獨終老。
到那時,就算是遠遠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
不!
不是這樣的!
他不能讓她死!!
他根本就不敢想,不敢想她病入膏肓了無生氣的模樣,那一定比用刀活生生剜了他的心還讓他痛苦千百倍,他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堅決不能。
他可以接受他們今生無緣,甚至可以接受她在彆人懷裡幸福,卻就是無法接受她會比他先離開這個世界。
雙手死死抓著方形盤,霍冬充滿血絲的雙眼被悲傷的霧氣蔓延,眼前開始變得模糊……
一股熟悉的恐懼,像毒液般滲入他的四肢百骸裡,讓他痛徹心扉。
在他五歲時,也曾經曆過這種恐懼……
對死亡的恐懼!
嗤……
倏然,他猛打方向盤,隨著尖銳的刹車聲響起,他將車停在了路邊。
像是置身北極,他渾身冰冷,高大的身軀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他的雙手哆嗦得幾乎連手機鎖都摁不準了。
好不容易開了鎖,他低著頭翻找著電話簿,找到自己要找的號碼,毫不猶豫地撥了出去。
淚……
一滴、兩滴……砸落在手機屏幕上。
是誰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是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那不過是……
未到傷心處啊!
他的心很痛,痛得他恨不能剜出來扔掉,痛得他再也忍不住……
他怕!
怕失去她!!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過來,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
電話在響了三聲之後,接通了。
“四爺……”
“霍冬,找到小七了?”嚴謹堯一開口就是焦急的詢問。
“四爺,我想娶她!求您成全!”霍冬顫聲哽咽,字字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