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道!讓道!”
望京樓外的大街上,行人如麥浪慌慌張張的往兩側讓開一條道。
隻見大道中央,一個玄衣青年正策馬而來。
青年衣著挺括,騎馬的身姿都透著貴胄之氣,身後跟了幾個同樣策馬疾奔的侍衛。一路喝人讓道的便是那幾個侍衛。
玄衣青年遠遠望見那翻身跳上酒樓屋頂的熟悉身影,咬牙,最後狠狠甩了一馬鞭,隨手一扔,騰出手來握住背後的黑色角弓。
短短一瞬,箭已搭弦,弓已拉滿。蘇沉剛躍出窗欄,便在空中瞥見那個朝著自己拉滿弓的玄衣青年。
心裡頓時一個咯噔。
他人在半空,腳沒落地,此時那人若一箭射來,他根本無法調整身形,隻能硬吃這一箭。
而那青年卻沒有放箭,拉弓時那般果決,偏生在最後這會兒猶豫了。
待蘇沉站穩身形,這一箭才終於帶著破風之音朝他射了過來,自是叫蘇沉輕鬆避開了。
蘇沉回頭看了看那個玄衣青年。
方才酒樓裡那個,氣焰囂張,刀刀致命,隻可惜那大開大合的招式在酒樓中施展不開,被自己完克。
而這個玄衣青年,騎射了得,卻顯然並沒有打算對他下死手。
一箭射空,那青年似乎也知道失了先機,不再徒勞追擊。他握著手中黑角弓,勒停了馬,隔著一段距離與蘇沉對望。
距離太遠,又隔著皂紗,蘇沉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能感受到對方投來的視線。
那道視線的情緒很強烈,與方才那個常吟比,更勝百倍。接近恨意,卻又好似摻雜了更多道不明的情緒。如果眼睛也可以放箭,蘇沉此刻已成了個篩子。
想來這位便是下令捉拿他的正主了。蘇沉被看的生生打了個寒顫。心道自己少說欠他三百兩銀子。
惹不起惹不起。
聽見越來越多的腳步聲蹭蹭地上樓,蘇沉的身形悄然後退,腳底抹油,消失在了酒樓的屋頂上。
眼見那人身形消失在房頂後,玄衣青年瞪得滿眼的血絲,眼眶都微微發紅。
身後的侍衛早已翻身下馬,撿了他方才沿途丟的馬鞭和黑角弓,恭敬地雙手呈上“陛下息怒……”
這青年便是新登基不到兩個月的新君。
當年謠傳葬身火海的八皇子譽王李致。
街邊有耳尖的攤販與行人,聽見這一聲“陛下”,立刻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這一下,遠的那些沒聽見的也跟著不明就裡的跪。
一下子浪潮般跪了一條大街。
身份已然揭露,那新登基的皇帝卻也不打算賣百姓個好,做出什麼親民仁善的模樣。隻是接過馬鞭與角弓,在萬民跪拜中一臉陰鷙看著酒樓的方向。
這位皇帝年僅二十歲,實在年輕。
身形英姿挺拔,鬆柏一般直直坐在馬背上。頂著一張少年氣未脫的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模樣清俊。
右眼角下一顆小小的淚痣,血一般發紅。
原本是天工造物、更添柔媚的妙筆,卻因為他的目光卻過於銳利,反倒像眼神中透出了血色凶光。
恰如此時,那纖長睫毛下的黑眸子冷冷凝視著望京樓方向。
就像是要把那整棟樓一把火點了。
不多會兒,那禦前侍衛常吟便一身酒汙,灰頭土臉的跑了過來,抱拳道“陛下,屬下已著人去追——”
他話沒說完,馬上的皇帝已毫無章法一馬鞭抽了下去,重重地抽在了他前額。
“廢物!”
一鞭子打得人頭破血流,皇帝語帶譏諷“朕能指望你們追上他?”然後,又繼續質詢“朕命你圍堵待援,為何打草驚蛇?”
常吟擦了擦額上淌下的血,抱拳道“屬、屬下一來想要確認消息,二來……想趁他手無寸鐵……”
說到這,他隻覺一股巨力當當踢在他的胸口,頓時失去平衡跌在地上,喉頭一甜,偏頭吐出口血來。
“自不量力。”
這幾個字,幾乎是年輕的皇帝從咬牙切齒的牙縫裡擠出來的。
“咳——咳咳!”常吟從地上起來,按著胸口,單膝跪下,“屬下該死!”
百姓肅然。
早已聽聞八皇子譽王自幼性情暴戾。
如今他登基為帝,竟也絲毫不改,實乃蒼生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