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交涉下來,蘇沉如何不知小皇帝色厲內荏?
尤其是對上自己,這李致幾乎每天都在說最狠的話,受最窩囊的氣。
單這一點就和自己偶爾回想起來的[朱砂痣]截然不同了。
現在想來,那段回憶裡的人如果真的是眼前這個李致,他真對自己做過那些事,現下又怎會畏首畏尾,進一步退兩步的呢?
當年長清宮裡最跋扈狠厲的小譽王,初次見麵就要把他拉去淨身的八殿下,怎麼看也不該是如此瞻前顧後的性子。
僅是年歲漸長,性子沉穩了些?
蘇沉心想,難道天底下有兩個不同的世界?
裡麵住著同樣的人,性格秉性相似,經曆境遇卻不同?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通這些矛盾之處。
他這邊思緒轉了千百個彎,等回神再來看李致,還是大腦出走的狀態,一副有賊心沒賊膽喪家之犬的模樣,隻是那俊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怕不是正在腦子裡演活春宮?
蘇沉怕他被逼的狗急跳牆,趕忙道“好了,逗逗你的。而且我說過了,那時我是真心相贈的,真心換真心,早就兩清了。”
李致臉上慍怒未消,活脫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般難哄,立刻便問“那送你的玉環呢?”
蘇沉“不記得了。等想起來我再告訴你。”
語氣很理所應當,臉皮似城牆鐵皮。失憶,簡直是他這種沒心沒肺的家夥最好的借口。
如若不是兩年前還見到那玉環在蘇沉身上,而那時蘇沉已入仕多年,應當不缺銀子,李致簡直會猜他是不是哪天缺錢把他送的玉環拿去典當了。
李致心裡煩悶,見他無恙,便準備起身回宮。
“你好好養著吧,這幾天不必入宮了。”
“對了。”蘇沉忽然想起什麼,慌忙爬到床沿追問,“虞照青,虞大人他有沒有告訴你,兩年前的事是傳言?”
“什麼事?”
蘇沉“就是外頭說是我讓先皇改詔書的事!”
“我沒見虞照青。”李致道。
蘇沉頓時泄了氣,雖然知道虞照青不得麵聖怪不到他頭上,還是不免心裡罵了一句這家夥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李致又道“你不過是國子監一個為皇子講學的,你讓先皇改詔書便能改麼?”
原來您知道啊?那您跟我這這那的。
李致不再多解釋,反問道“倒是你,和虞照青是什麼關係?從前不見你們來往這麼密。如今你為他求情,他又與你辭彆,你們何時走得這麼近了?”
蘇沉心想這是什麼酸倒了大牙的口吻,卻不敢怠慢這事,忙解釋道“沒什麼關係。我敬重他為人才為他求情,昨夜他也隻是來道謝的。”
李致將信將疑,像看著賊似得看著蘇沉。
蘇沉這回倒是問心無愧,一臉坦蕩“我都還沒記起這個人呢。能有什麼旁的想法?”
李致垂著頭盯著跪坐在床沿的蘇沉,語氣略帶警告“少跟李牧的人往來。”
蘇沉爽快點頭“了解~”
他乖覺起來,便發現李致似乎心情轉好,眼神有些細微的變化。
蘇沉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湊近了看,雖然對方立刻戒備起來,可隻那一瞬,蘇沉還是看見了,方才那黑漆漆的眼睛裡確實有微微亮的光在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