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卻沒有回答“有”或是“沒有”,而是說“這不是你第一次問朕這個問題。”
蘇沉“……”
李致道“上一次你問這話的時候,朕才十歲。大哥,甚至還沒有出事。”
蘇沉不解的皺了下眉頭。
李致十歲,正是太子殿下出事的那年,自己有這一問倒也不稀奇。可李致說那時太子殿下還沒有出事?這就奇怪了。
李致目中滿是悲戚,眼角的朱砂小痣好似一滴凝結的淚珠“蘇沉,旁人怎麼想,朕從不在乎……可為什麼連你也總這樣想我?”
“……”
兩人隔著一扇窗僵持著,最終還是蘇沉喟歎一聲,打破了沉默。
“陛下聽過黔驢技窮的故事麼?”蘇沉道,“黔無驢,虎初見才會畏之。老虎本能的恐懼它不了解的事物,哪怕它是全然無害的,也會被想得很壞。人也一樣。臣如今,大概便是如此吧。”
蘇沉知道自己的懷疑好似一把刀刺傷到了對方,可他也實在沒有心力去哄彆人了。
他現在要擔心的是自己身上的事。
所有知情的人裡麵,竟沒有人肯告訴他,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沉。”
李致伸手想拉住他,蘇沉卻後退了一步。
每次見他遠離,李致便不自覺地心慌,便又將手往前一寸“蘇沉,過來……”
蘇沉隻是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飛身一躍,消失在了那扇窗前。
李致的手懸停在半空中。他才為得到對方慶幸了不到一天,那種抓不住的感覺又重新侵襲而來了。
這又一次地提醒了他,他畢竟不是大哥。他絲毫不懷疑,如果今日朝蘇沉伸手的人是大哥,蘇沉哪怕拚上性命也會握住那隻手。
而他畢竟不是大哥,他又能做什麼呢?再去一趟淳王府,把人帶回來?囚在宮牆中?
誰能困得住蘇沉呢?即便困住,又能關他幾天?以他對蘇沉的了解,如有必要,蘇沉絕對能把他手下高明鏡、常吟之流都忽悠傻了。
如果蘇沉不願意留下,誰又能強迫他呢?如今他留在長安,不過是有自己的權衡。不過是眼下的事情還沒有將他逼到那份上。
但凡他行差踏錯,蘇沉便可能帶上細軟,從此再不出現在他的麵前。天下偌大,天南地北,他哪裡都去得……甚至……
李致的思緒不由的回到了三個月多前。
當他推開洛城那間小宅院的門時,迎麵而來的暗塵好像一桶澆滅熱情的冷水。
那院子裡雜草叢生,屋子裡散著一股子黴味。
屋子的主人似乎並不打算走遠,小廳的門半開著,桌子上還擺著一個茶碗,碗口向上,碗底積了一層灰。
李致的手在落滿塵的桌子上拂過,試圖在蛛絲馬跡中找到對方可能的去向,可無論是椅背上的披風,還是櫃子裡的衣物,都叫人覺得主人並未打算離開。
可他想找的人在哪呢?
李致一寸寸地掃視著屋子裡的一切,最後,他看到了那把掛在牆上的黑角弓。
國子監這些年,蘇沉再沒穿過勁裝,那身寬大的官袍卻仿佛將他的靈魂束縛了,李致再沒見過他露出過靈動肆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