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症狀,並不是瘴氣所致。”
在仔細檢查過蘇沉的狀況後,裴子瑜道,“反倒像是……餘毒未清。”
坐在床邊的皇帝李致立時坐直了背脊“餘毒?”
在被皇帝踹了一腳之後,錢有德不敢再隨意出聲了,低著頭在旁察言觀色。
“瘴氣雖然也會致人高燒不退,但同時也會致人嘔吐腹瀉,蘇將軍並沒有這些症狀。”裴子瑜道,“不過,我留意到,蘇將軍肩上的傷口雖然正在愈合,卻隱隱泛著青黑,並非尋常應有的淺粉或淺褐色。大理人擅用蠱毒,這傷口看著倒像是他們常用的一種蟲毒。據我所知,大理人經常將這種蟲毒塗抹在兵刃上。”
聽到這裡,李致的態度變得急切起來,直接問“如何解毒?”
裴子瑜也答的乾脆“切開傷口,剜去裡麵的清除餘毒。”
“切開傷口?”李致愣怔了一下,看向床上的人,神色有些猶豫。
此時的蘇沉已極為虛弱了,整個人瘦的皮包骨頭,他甚至都有些擔心蘇沉挨不過這一刀。更何況,切開傷口是何等受罪的事……換了健康的常人也不能忍受。
“陛下何必擔憂?”裴子瑜聲音原本就極冷漠了,可此時卻愈發透出一股鄙夷來,“叫人毫無知覺的那東西,陛下不是有的是麼?”
李致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過來,偏頭瞥向錢有德。
在旁察言觀色的錢有德收到視線,立刻會意,跑下去準備了,很快,他便帶著幾個手持物件的宮女進來了。
錢有德差使一個宮女上前到裴子瑜跟前,然後打開了宮女手中的紫檀木的盒子,聲音已是前所未有的恭敬“裴大人,您看要用到幾枚?”
裴子瑜垂眼一看,隻見那紫檀木盒子裡裝著數十枚小指甲蓋大的的香丸,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裴子瑜收回視線,冷淡道“先試試三枚吧。化開內服。其餘的在旁備著。”
“三枚?”李致有些遲疑,“會不會……”
裴子瑜略帶譏諷“原來陛下也知道此物邪性?可長安城中的烏煙瘴氣,陛下卻置若罔聞……”
錢有德立時一耳光抽了過去“放肆。”
裴子瑜被打得整個人歪向一旁,清秀的臉上立時腫了起來,嘴角也破開滲出血來。
李致看著裴子瑜的狼狽模樣,隻是麵不改色道“你做你的事,不想受罪,便少多嘴。”
三枚香丸被長柄銅匙舀起,放在燈盞的火苗上慢慢化開成琥珀色的液體,然後送到了床前,手持銅匙的宮女請示道“陛下……香丸已備好了。”
李致看了一眼那散發著濃重異香的液體,不確定地再度問道“這樣喂下去……會成癮麼?”
裴子瑜擦了唇角的血,蜷縮起身子來,聲音低弱道“根據我的訪查,一次使用,大概率是不會成癮的。”
“況且。”裴子瑜抬眼看向床上緊閉雙眼,氣若遊絲的青年,想起了過去意氣風發的少年幽衛,和當年身為太子伴讀體麵自在的自己,心情愈發悲楚起來,道,“蘇將軍是何等人物……又怎會輕易受這種東西的擺布呢?”
李致聞言,這才放心地偏了下頭,示意宮女上前喂藥。
蘇沉睜開眼,隻見四周昏暗,非但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甚至都不知道今夕何年。
大殿中隻有角落點了幾個燈盞,可蘇沉還是立刻察覺了身邊有其他人的氣息。
他本能地想要撐起身子坐起,剛要抬起手臂,便感到一股鑽心剜骨似得劇痛。
“……!”
蘇沉沒出聲,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便立時聽見成群結隊的腳步聲朝他的床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