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想過了。”蘇沉認真道,“等養好了傷,我還是想要回西南軍中。”
“……”李致一怔,蘇沉這話說得突兀,自己方表明擔心,蘇沉的下一句便提離去的事,他還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
“朕以為你答應了。”
蘇沉“……”
“是什麼讓你改主意了?”李致問,攥著蘇沉的雙腕也更用力了。
“我沒有改主意。”蘇沉也不躲閃,隻道,“方才隻是想糊弄一下。”
李致沉默,而他身後的錢有德半開著口,一臉揣摩不出對話走向的驚疑。
“我在那有沒做完的事,也並不能假手於人。”蘇沉道,“隻有做完這件事,我才能夠……”
“夠了。”李致試圖打斷他。
可蘇沉頓了一下,仍是固執地把後半句話說完了“我才能夠給亡故的太子殿下,還有我自己一個交代。”
其實何止是太子殿下呢?分明還有太傅大人,裴相,裴二,和那些飽受連年戰火的邊陲將士與百姓。
最初,蘇沉的確是心無雜念,隻為完成太子殿下的未竟之事而去投軍的。
可守關數年,與當地的百姓生活在一處,每日所見所聞,早已令蘇沉產生了責無旁貸的念頭,想保護那些戰火下眼神恐慌的孩子們,想見到他們在父母身邊衣食無憂,承歡膝下。
彆和他小時候一樣。
回想當初,太子殿下雖沒有查明他的身世,卻教導過他背後大抵的緣由。
那隻是戰火一起,生靈塗炭,並不隻是他蘇沉一人的悲劇。
不打滅大理的蠢蠢欲動的野心,像這樣的事,便永不會停止。
蘇沉的聲音並不大,可李致卻覺得對方比出聲打斷的自己還更加咄咄逼人,他的手緊緊的握著蘇沉的手腕,像一鬆開就會徹底失去對方似得。
身為一國之君的他竟不敢再說什麼,緩了緩,道“你先安心養傷。其他的,往後再議,好麼?”
蘇沉聽出一絲希望來,察覺李致有鬆口的可能,他便也不再執拗緊繃在那了,點了點頭。
眼下養好傷的確才是當務之急。否則,一旦大理攻來,他拖著個疲累無用的身體,趕去前線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知道自己先前病得厲害,若不是李致和裴子瑜,他大概早就沒命了。光衝這一點,他心裡也得對李致保存著幾分感激。
“是啊是啊。蘇將軍您也得完全養好了傷,才能再回軍中嘛。”錢有德見對話已有結論,這才出聲打起沒必要的圓場來,“陛下,蘇將軍,禦醫還在裡頭等著診脈換藥呢,已等好一會兒了。”
李致道“進去吧?”
蘇沉回頭瞧了一眼那宮殿,道“我一個武將,就算是養傷……住在太醫院便是蒙聖恩了。這重霄殿畢竟是陛下您從前的居所……”
李致道“也是朕現在的居所。”
蘇沉道“那就更不合適了。”
李致道“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地方了。蘇沉。”
他知道蘇沉是個聰明人,話也不必說的過於直白,卻也帶著幾分忐忑觀察著蘇沉的表情。
隻見蘇沉若有所思,不置可否,沒再說什麼,隻是乖乖跟著他進了重霄殿內。
李致不知他究竟是同意了,還是隻因本性不羈,其實也並不是很在意繁文縟節呢?
一位禦醫果然在裡麵等候多時了,在簡單診脈過後,禦醫準備為蘇沉換藥,示意蘇沉躺下。
蘇沉在床沿坐下,正要躺下時,手邊摸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掀開被子一角探頭望進去,便與一雙碧綠的圓眼睛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