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無言以對。
一向伶牙俐齒巧舌如簧的他,第一次叫人說得啞口無言,對方竟然是[資質愚鈍]的六殿下。
如今想來,六殿下的[愚鈍],從來都不在感情方麵。
在感情方麵,這位六殿下從來敏銳又細膩,比誰都早慧。
“所以蘇沉,你彆管我了,快走吧。”
李放道,“走到這一步,我就是死,也是死有餘辜。”
李放不等蘇沉開口,又道“至於李致,他倒行逆施,終究會自食惡果的……你不用管他,也不要再回來了。”
不知為何,提及李致,蘇沉的心又抽痛了一下,唇色更蒼白了幾分。
李放道“我知道李致是極有手段的。他為了逼你回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你千萬要提防,不要中了圈套。”
蘇沉腦子昏沉,有些茫然的順著這話問“……什麼圈套?”
李放“你還記得虞小侯爺麼?”
“虞照青?”蘇沉眼睛亮了亮,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了,他在哪?他還好麼?”
蘇沉隻隱隱約約記得李致說過虞照青無事。
可壽王殿下突然莫名亡故,支持壽王殿下的老太傅裴相等人也相繼被害,甚至連埋頭不問世事的裴子瑜都慘遭牽連。
身為壽王殿下老師的虞照青,真的能在此番政變中全身而退麼?
李放道“半年前,老虞侯洞察到朝局危急,以重病為由,將虞小侯爺帶去了肅州老家,便再沒放他回來。由此,整個虞侯府連帶著虞照青避過了這一劫。”
蘇沉聽完,終於鬆了口氣,歎道“……那就好。”
想來,身為壽王殿下老師的虞照青能安穩渡過此番朝局動蕩,確是全仰仗了老虞侯的先見之明了。
李放觀察著蘇沉的神色,道“我四年前見到他送你出長安城,想必這些年,你與他頗為交厚吧?所以我想……李致很可能會用虞照青來逼你回來。”
“……”蘇沉愣住,“那怎麼辦?”
李放道“你不用管!隻管放寬心!那虞武侯府在肅州根基頗深,豈是好惹的?何況西北西南同時起戰事,李致樹敵無數,絕抽不出手來對付虞侯的,就算放消息出去,也是為了騙你回來的,切記切記。”
“……”
若非經曆了這一個多月的軟禁,蘇沉根本無法想象六殿下口中做出那種事的人是李致。
如今,竟連六殿下都比自己更加了解李致了。
靜思片刻,蘇沉收起了多餘的情緒,點頭道“好,我明白了。謝謝你,六殿下。”
李放的眼眶又是紅了“……蘇沉……你,你準備去哪兒?”
蘇沉垂眸想了想,道“……我沒想好。即便想好了,也不能告訴你。否則,對你,對我,都是負擔。”
李放木訥點點頭,道“也……也對。我太笨了,萬一被詐出來就遭了……”
蘇沉忙道“……六殿下,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的。再說,這也未必就是訣彆,不是麼?人隻要想見麵,總能再見到的,等母妃過世,我便也出去雲遊。縱然沒有萬人之上的權柄,我一座城一座城,一條街一條街的去找,也一定能遇到你的。”
李放突然間又淚珠子直掉,可說話的語氣卻顯得極開朗。
蘇沉沒接這話茬,因為在他聽來,六殿下說的這些話更像是對他自己說的。
蘇沉回避了視線,道“六殿下,我堅持不了太久……我得走了。”
說罷,再次抬手。
李放道“蘇沉,你走就是了。我留在這,拉著床帳,假裝你還在,能拖延一些時間。你趁機能走多遠便走多遠吧。”
蘇沉“可那樣的話……”
李放搖搖頭打斷他“我不會有事的。你也說了,我與聖上是[兄弟情深],[狼狽為奸]。不是麼?”
這是李放頭一遭對蘇沉撒謊。
他哪裡會與皇帝兄弟情深呢?
他從小便害怕李致,當初為虎作倀,也不過是迫於對方的威逼罷了。
他知道,一旦李致發現他的小伎倆,八成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其實他倒是不怕這個,他更怕李致會拿他當人質,逼著蘇沉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