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陸虎從門縫向外望去。
桌椅杯盤,燈桶砧板,家裡的一切明明跟從前沒兩樣,可就是怎麼看,都透露著陌生,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娘?”
“嗯。”
陸虎娘這個點本該在集市上賣肉的,現在卻站在陸虎麵前,手裡的屠刀也不見了。
有一個包袱被放在她腳邊,不大不小,裝不下生活。
“我們要搬家了。古有孟母三遷,今天為了你,我們全家搬去跟國都人一塊住。”
搬家?為了我?
“為什麼?我不想搬。”
洛兒他們都在這……再說了,“孟母三遷”不是個還沒被證實的故事嘛,考古學家都挖十年了也沒找出什麼實證。
陸虎娘似乎早就預見他的回答,伸腳一踢,把包袱踢到陸虎腳邊,冷聲道“不搬就自己留這!自食其力,彆指望我們養你。你不是很有想法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哦對。這房子我們已經退了,被房東租給另一個人。你如果要留下來,也不能住這,要另找他處!”
“你那些豬朋狗友不是挺多的嗎?可以去投奔他們。彆怪我沒事先跟你說明啊!千洛兒她爸已經把她扔這自生自滅了。不過人家倒是傍上方家,一時半會還算過得去。”
娘每說一句,心裡頭,就像有一把剪子,把不知掛哪兒的遮羞布剪掉一寸。一寸寸地,我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不知道是對將死的先生感到羞愧,還是對生養我的父母感到抱歉。
陸虎蹲下將包袱拍了拍背到背後,然後抬頭看向他娘親手為他打開的屋門。
這一扇門也為我打開,是因為我說了正確的話?還是因為我說了錯誤的話?
腳跨過門檻的一刹那,頭頂傳來娘的聲音。
“想清楚。出了這個門,你和阿娘以後可能就要相忘於江湖了。”
陸虎隻覺自己的腦子裡裝滿漿糊,鈍得很。這一天兩夜,他的神經被蠻洛兒和黃礝的事情反複拉扯,剛又經受了解禁拷問,眼下整個人都不太好。
“嗯。我想清楚了,娘親。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麵的,等那個時候,我就把答案告訴你。”
我今天為什麼要選擇留下來的答案。我今天為什麼撒謊說先生是惡人的答案。
總有一天,你會願意聽我說我的答案。蠻人永生,我們總能再見麵的吧。
沒有預想中的哭鬨,陸虎娘注視陸虎離去的背影,剛想要抽根煙,就被虎爸遞來的涼茶占了手。
“彆擔心,他不僅是我們的孩子,還是蠻端的孩子。這片大地會守護它自己的未來。”
微微搖了搖頭,陸虎娘看著涼茶中的倒影,喃喃道“我擔心的是,未來某一天,我們也許會跟自己的孩子為敵。”
如果陸虎繼續跟在洛兒身邊,繼續受“九雀”的影響,總有一天,他會跟十裡香搭上關係,變成天地九宮的敵人。他跟陸虎娘身為九宮人,與之開戰是避無可避的存在。
“你想太多了。扶桑樓主不是說過嗎?蠻洛兒絕對不會長成九雀。不說千尚塵一開始就折了她的羽翼,太久無間一定比九宮還著急。畢竟,那可是攸關國祚的大事。”
“嗯。”
出了家門,沒走幾步,陸虎就到榕樹口,前天先生才被捉走,今天這兒就掛上小黑板,成了兒街的公告欄。
陸虎走上前探頭一眼,果然看見先生後日戰場行刑的公告。
處死黃礝的理由是,傳播邪教,利用無知孩童販賣禁書,賺取黑心錢;教唆孩童走上邪道,擾亂兒街治安,打破太久和諧。
陸虎看著臉色變了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