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瞧模樣,還真是那麼回事了。”柳妝不屑,心頭卻不得不承認,上次的確是他們看走了眼,一味隻注意到了此女的身材,從而忽略了那毫無修飾的素顏是多麼好的美人胚子。這會兒美人在前,精雕細琢後仿若出水芙蓉,與上次的不修邊幅一對比,簡直叫一個驚豔。
“人家本來就是那麼回事。”關信攤手,“德妃娘娘端莊優雅,她的侄女怎可能差?”
那邊廂,魏美人緩緩向他們走來,行姿雖仍不是蓮步生煙,但也絕不是上次那般漢子粗魯了。
“魏小姐較之上次,有些不同了。”景雖顧及場麵寒暄道。
“上次冒犯殿下了。”魏纖柔娉婷一禮,“當時偶染風寒,穿得較厚實。姑姑臨時召喚進宮,走得匆忙,未能以最好的一麵展示,還請殿下忘了吧。”
“嗯。”景雖麵上應著,心頭並未信以為真。畢竟魏德妃召侄女進宮,奔著太子妃而來,她老人家絕對不可能讓侄女在最差的狀態時前來,那番“偶染風寒”的說辭自然說不過去;而魏家小姐進宮一事在一年前便被提起,魏纖柔又何來“匆忙”一說?
也就是說,她上一次根本就是以最糟糕的一麵示人,已達成她的某種目的。
魏纖柔見他沉默,微微一笑“殿下身手不凡,當日卻謙虛地告訴臣女不會騎馬射箭……對於殿下這樣不隨意顯擺炫耀的氣度,臣女心悅誠服。那會兒臣女愚昧竟想獻醜,如今想來實在不堪回首。”畢竟當日她得知大晏國太子殿下不會騎射時,竟然提出要教他,在旁人聽來,一定就像個笑話。
“無妨。”景雖搖搖頭示意她不用介意,讓出一步伸出手,“小姐趕路辛苦,乾站著這裡倒顯得我怠慢了。請先入座。”
魏纖柔屈膝禮了禮,不卑不亢地上前,坐在了客人的茶幾旁。
“看茶。”柳妝審時審度傳喚,不留痕跡地挪到景雖身後,低聲道“殿下,此女心機深厚,不可不防。”
在她看來,魏纖柔明明有一副好身板卻偏偏在初次見麵時遮著掩著,明明有一副清亮的嗓音卻偏偏在初次對話時故作蚊鳴纖弱,這等故意醜化自己的手段,都像是不願意前來相這門婚事一般。
然而,這次她改頭換麵,精雕細琢,每個動作,每個神情,每句話,都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再不複上次草包女的形象,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她對於這場婚事的態度變主動變積極了。
而那些不知太子殿下會騎射的說辭更加讓人懷疑,太子殿下當年可是當著魏老將軍的麵三箭連珠,當場得了老將軍大加讚賞,身為魏家的女兒不可能沒有聽說過此事。
魏纖柔的態度,就像是她的打扮著裝一般,轉變大得讓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不要輕舉妄動。”景雖低聲吩咐,複又轉眼看向已安坐的魏纖柔,客套問道“小姐準備在這裡待多久?”自從午前關信上報衛茗回到玦晏居後,他的心就開始飄飛,早已不在此處了。
“臣女才剛坐穩,殿下便要轟人了麼?”魏纖柔不慌不忙笑道,“據聞殿下宮裡是不喝茶的。方才聽柳令侍說‘看茶’……”她咬重了“令侍”二字,笑盈盈看向柳妝,“應該是柳令侍吧?”
“奴婢柳妝。”柳妝簡短地回答,臉色頗有幾分不好看。
魏纖柔點點頭,然後繼續道“不知可否成為殿下宮裡第一個喝茶之人?”
這暗示的意味……東宮第一個喝茶之人,不得不讓人遐想她入住東宮那一天的到來。
景雖故作沒聽懂一般,一本正經糾正“我喝茶。”
“……”關信偷笑。
“……”柳妝錯愕。
“……”在場眾人神情各異。
“……”魏纖柔的笑有一瞬的僵硬,隨即快速恢複鎮定“那便是臣女道聽途說了。”
卻聽景雖又補充道“隻是不喝一般人泡的茶。”
“哦?”魏纖柔看了一眼臉色微沉的柳妝,饒有興趣道“敢問這位不一般之人是誰?臣女定要去討教一番。”
說話間,茶水已上。柳妝接過下人遞上的托盤,小心翼翼地置於魏纖柔身邊,神色恭敬道“若小姐不嫌,請用這碗一般人泡的茶。”排斥味十足的一句話,她端看魏纖柔在太子麵前要如何妥當地接話。
魏纖柔斜了一眼那碗冒著白氣的茶碗,頓了頓,隨即麵色一揚拍了拍手站起來,自顧自道“據說這宮裡景色十分彆致,一直聽姑姑念叨還未曾一見,殿下可有時間領著臣女一觀?”言語間,仿佛已然忘記了那碗茶和身邊柳妝的存在。
無視,是無招勝有招的最高境界。正所謂,你挑了事端,我不與你一般見識,便是我的大度,你的胡鬨。
二女這短短一過招,便知高低。很顯然,在為人處事耍心機這方麵,魏纖柔更勝一籌。
也就更應了柳妝方才那句“不得不防”。
“好。”景雖暗暗留了意,麵上點點頭應允。
內宮重地,他並不方便前往,僅僅帶著魏纖柔在外圍轉了轉,一路上魏纖柔儘力地找著各種話題,他一一簡短地作答。二人一直走到與內宮相連的荷塘處,隻聽魏纖柔道“據說殿下在一處荷塘落過水。”
“便是這方荷塘。”景雖指了指,“這邊水不深,內宮那頭更加深一些。”所以荷花也開得更加的繁茂嬌豔。
魏纖柔不留痕跡地扯上景雖的袖子,帶著他朝荷塘對岸扯,邊扯邊道“看來臣女來得是時候,正趕了荷花盛開。”
景雖顰眉,正待掙脫,忽聽那頭假山的轉角處有動靜,愣了一下,便見郭品瑤的麗顏冒了出來,心頭頓時一慌。
衛茗攙著好友的手,直愣愣的盯著荷塘邊上的景雖,一時間有幾分不知所措,待見到他身邊的女子和她手的位置時,心中不知有何物,似碎似散,似無奈,又似妥協的釋然。
短短一瞬的失神後,她鎮定下來,張了張嘴,卻發現唯一能吐出的話便隻剩——
“太子殿下……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