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蔣嵐的海棠花會結束,蔣崢送天璿回沈府。
還沒行到沈府側門,坐在車裡的天璿就聽見外麵叮鈴咣當的動靜,穀雨掀開簾子一問,天璿就聽見外麵的婆子回話“像是什麼親戚來了。”
聞言,天璿心裡一動,她想起前幾日劉氏與她說過,沈老夫人的胞弟因為瀆職被罷了郡守一職,謝家人要來信都走門路,會在府裡暫住。
恰在此時,外麵就傳來一中年男人熱情洋溢的聲音“世子安好,下官——”謝安民說到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已經被罷官,幸好他還有功名在,還不至於要自稱草民“學生謝安民…”
果然是謝家人!天璿想起劉氏對她的提醒,這謝家怕是個麻煩。
穀雨打起車簾,天璿彎腰走出車廂,便見蔣崢的馬前站了一對中年男女,俱是白淨富態,二人身後跟著身著華服錦衣一男三女,皆是十五六的模樣,想來是謝安民的兒女了。隻三個女孩麵容秀美,青春逼人,越發顯得旁邊的少年癡肥笨壯。
馬車邊的動靜引得眾人都看過來,之前還冷漠疏離的蔣崢眉眼一柔,翻身下馬後大步走到馬車旁,扶著天璿下車。
落地的天璿上前幾步,屈膝一福“阿璿見過舅公,舅婆、表叔、表姑。”
謝安民之妻王氏連忙扶起她,隻覺得觸手的肌膚柔嫩細滑,如同上好的綢緞,再看她眉眼精致如畫中人,思及方才蔣崢舉止間的愛護,臉上笑容越發真誠,一臉的驚歎“好個標致的姑娘,上一次見你還是個十歲的小姑娘,不想六年沒見,出落的這般整齊了。”
天璿抿唇微笑,這演技有點浮誇啊!她瞄一眼身旁的蔣崢,當然知道對方這麼熱情,大半是衝著他。
卻發現蔣崢麵色冷凝,天璿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正見站在謝安民身後那少年一臉癡迷,目光露骨。他本就生的不雅,再做此態,更是不堪入目。
天璿眉頭一皺,從未見過這樣失禮之人。正想避一避,便覺眼前光線一暗,原來是蔣崢擋在了她麵前。又見他手略略一揚,握在手裡的馬鞭破空而去,發出尖銳呼嘯。
皮肉與馬鞭相擊發出啪一聲脆響,與此同時殺豬般的嚎叫驟然響起。
天璿被嚇了一跳,但見那少年捂著肩膀倒在地上翻滾,慘叫連連。
謝王氏臉色驟變,猛地撲過去,顫聲道“墉兒,墉兒,你怎麼了,血!郎中,快找郎中!”她憤憤的扭頭瞪向蔣崢“你怎麼能出手——”
剩下的話被嚇得幾欲魂飛魄散的謝安民捂住,他惡狠狠的瞪一眼謝王氏。
謝王氏身體一抖,當下清醒過來,眼前這人可是手握重權的蔣崢,他就是打殺了他們,他們也是白死。謝王氏不敢再鬨,隻對著兒子失聲痛哭,哭得肝腸寸斷,她連著生了五個女兒,才得了這麼個寶貝疙瘩,這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謝安民顧不得自己這根獨苗傷成什麼樣了,他不停的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賠笑道“犬子無狀,犬子無狀!請世子大人大量莫要與他一般見識,回頭我就好好收拾他。”
蔣崢置若罔聞,隻溫聲對天璿道“你先進去,明天我來接你。”
慘叫聲和痛哭聲混合在一起,連四鄰都驚動,天璿見隔壁門房探頭探腦,想到底在沈府門前,這還是親戚,遂她道“讓他們進去再說吧。”她伸手暗暗指四周。
謝安民終於想起兒子挨打是因為冒犯了她,當下賠罪“外甥孫女實在對不住,你表叔天生愚鈍,他並非有意,全是無心之舉。”他可就這麼個兒子,哪裡還要臉。
“舅公莫要折煞我。”天璿趕緊擺手,她可不敢受他這句對不住,心下不喜,這人分明是用輩分壓她。
蔣崢掃一眼謝安民“進去上藥,我不想有下次。”
如果有下次會如何,他沒說,可這種未出口的威脅卻讓謝安民兩股戰戰。
謝安民點頭如搗蒜的保證“不會再有下次,絕對不會再有了。”他這兒子確有些蠻橫無禮還好色,之前在臨江還不打緊,可信都不是臨江。他來之前就鄭重他警告過規矩點,不想第一麵就冒犯了最該規矩的沈天璿,還是當著蔣崢的麵。
謝安民頓覺此次信都之行蒙上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