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間!
清晨的陽光絲絲縷縷灑下來,為青鬆翠柏之中的亭台樓閣,池館水榭,假山怪石,花壇盆景鍍了一層金光,風景秀麗,賞心悅目的更像一座園林而非衛所。私下不是沒人說這位年紀輕輕的指揮使到底是個豪門公子哥,所以選了這麼個地方當衛所。
蘇洄走過石子鋪成的甬路,穿過曲折的遊廊,視野頓時開闊,隻見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浮萍縱橫。
引路的丫鬟屈膝一福,悄無聲息的退下。
蘇洄沿著水上長廊大步邁入湖心的四角亭,涼亭翹角下的銅質風鈴似是知客來,發出‘叮叮,叮叮’的悅耳鈴聲。
正在喂魚的蔣紹回頭,含笑問了一句“回來了?”
蘇洄看著眼前清俊修長,悠然喂魚的男人,低頭見禮“讓大人久等了!”
“這幾日本就是你的假期!”蔣紹回頭望著水下搶食的魚,不急不緩道。青州地界上不太平,蘇洄前幾日剛平定一股作亂的流民,是以得了五天的假。
撒了最後一把魚食,蔣紹站起來,侯立在一旁的丫鬟端著水盆上前,待蔣紹淨手畢,躬身退下。
蔣紹在石凳上坐下,抬手一引“坐吧!”
“謝大人!”蘇洄謝過之後坐下。
蔣紹端起茶盞,眸笑唇揚“見到人了?”
蘇洄肌肉驟然緊繃,目光轉深,他看見她了,看見蔣嶸為她披衣,看見他們親昵,也看見她撲在窗口逡巡沿岸。
“遠遠看了一眼。”蘇洄並不隱瞞。他的身份對蔣紹而言並不是秘密,他改名換姓投身軍隊,不止是這張臉麵目全非,就是身形都有了不小的變化,誰能認出如今這個醜陋魁偉之人是昔年有儒將之稱的成肅,可他還是在大半年前被發現。
被蔣紹指出身份那一刻,蘇洄以為自己這次在劫難逃。可這個男人隻是笑了笑,告訴他,已經把他露出的破綻處理乾淨,從此以後他就是真正的蘇洄了。說完他就走了。
之後,沒有斬草除根,也沒有刻意打壓,反而是一次又一次立功的機會送到他眼前,他平步青雲,如有神助。同袍問他得了哪位貴人的青陽,官場上有黨派,講資曆講背景,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風氣在軍隊中更甚。
哪位貴人?蘇洄望著眼前俊逸雅貴的青年,除了他,蘇洄再想不出第二人,他幫自己卻從不說,甚至也不提要求。
蘇洄百思不得其解,終於在半年後找到機會問他,所為何?
“隻是覺得你可憐罷了!”他望著自己的眼裡沒有高高在上,隻有純粹的悲憫。
可憐自己!蘇洄也覺得自己可憐,無處容身的喪家之犬,豈不可憐!可蔣紹同情他,蘇洄隻覺得荒謬可笑。
早年他與蔣紹有過一麵之緣,對他行事作風更是有所耳聞,蘇洄很清楚這男人並非什麼仁厚寬和之輩。
然而時至今日蘇洄依舊想不明白,為何蔣紹會選擇他,誠然他有武藝,會征戰,可這世上千裡馬常有,伯樂不常有。蔣紹完全能找其他人,風險還更小。
為什麼偏偏是他?
見他久久回不過神來,蔣紹淡笑,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魂牽夢縈?是不是很想上前相認?”
聽出他話中挪揄之意,蘇洄斂神,聲音發寒“現在還不是時候。”
蔣紹輕笑一聲“找你也沒旁的事,過一陣子豫州會不太平,我會設法調你過去,能不能立功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謝大人悉心栽培!”蘇洄肅身行禮。
“蘇將軍是百年難見的將帥之才,值得如此悉心。”說著,蔣紹把壓在茶壺下的紙翻過來,蘇洄接過,看完之後在雙掌一碾,這紙便化作碎末,蘇洄又扔進茶杯裡攪一攪,便隻剩下一碗渾濁的液體。
“這些人就交給你了。”蔣紹的語調依舊漫不經心,還透著幾分慵懶。
蘇洄卻不敢這樣輕鬆,這張紙是一份名單,上麵有兩種人,需要提拔的和需要鏟除的。
蔣紹從來沒有明說,但是跟了他半年的蘇洄若是還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早就被蔣紹放棄了。有時候他會想,蔣紹到底扶持了幾個‘蘇洄’。
片刻後,蘇洄道“大人可有其他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