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第一侯!
“凡戰,先則弊,後則懾;息則怠,不息亦弊,息久亦反。”
李廣依稀記著,在自己年少之時,父親李尚雖隻是成紀令,卻經常念叨這段出自《司馬法》的句子。
每當自己表現出對兵法富有濃厚興趣的時候,父親又常常把自己拉到書房,指著掛在牆壁上的一幅用小篆書寫的字,耐心將其上的內容解釋與自己聽。
“廣兒,若汝日後領軍作戰,一定要記住:將領帶兵,行動要把握住合適的時機。不宜過早、不宜過晚、不宜懈怠、更不宜匆忙,這是祖上用親身經曆驗證的真理。”
父親囉囉嗦嗦講了這麼一大堆,又舉了秦王政二十二年,秦將李信率領出征伐楚的例子。
當時李信率軍先下平輿、又克鄢、再奪郢,隨即率領部隊向西進軍,與蒙恬在城父會師,隨後又合兵一處,在郢陳大敗楚軍,接下來欲進軍壽春。
行動急猛迅速,一切看似順利。
然而,就因轉戰過快,手下士卒休息不夠,待昌平君突然起兵反秦時,二十萬秦軍戰鬥力銳減,在首尾受敵的情況下,最終被項燕攻入兩個營壘,斬殺七名都尉,大敗而歸。
李廣至今記得,自己離家在長安當兵數載,在七國之亂中揚名大漢後,才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隴西成紀,回到那個書房重新觀覽那幅小篆體的書法,體會其中的道理。
這一次,他在字卷的右下方,意外發現了一個落款:王翦。
這一幅字是秦將王翦送給李家的!
大抵是祖上李信兵敗而歸後,從王翦那裡得到的真理吧,否則也不會世世代代傳下來,警示李家為將後人。
記住這一點的李廣,在得知匈奴向武州塞外撤退後,縱然很想斬殺敵寇換取封侯軍功,但每個時辰的行軍速度一直控製在五十裡左右。
若因一時之快中了敵軍埋伏,重蹈祖上覆轍可就得不償失了。
“驍騎將軍,斥候來報,前方三十裡左右起火,屆時恐無法繼續行軍。”
“著火處為何地?”李廣思緒收回,遠望草原,板著臉發問。
“大概是馬邑穀口!”
李廣憂愁的麵龐漸浮喜色:“難道將屯將軍知曉匈奴人撤退,提前從代郡出兵放火攔截了?”
“恐怕不是。”一旁的李當戶搖搖頭附聲:“不久之前輕車將軍派人來告,他們俘獲了一個匈奴人,得知匈奴撤退,隻因通往馬邑的路上沒有牧羊人。將屯將軍連安排人牧羊都想不到,更彆說想到用火攔截這麼高深的方法了。”
李廣眼神陡然冰冷,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給王恢來上幾鞭子。
本來穩到手的軍功,讓這個做事不過腦子的家夥給弄沒了。
這要是耽誤自己封侯,就等著吧!
隴西李氏與他不死不休。
李當戶看著被落在大後方的步兵隊伍,拱手請示:“驍騎將軍,我等是否繼續追趕?”
“為什麼不追?追!匈奴聚眾數十萬,本撤退就慢,今前方起火,更會阻撓他們的行軍速度。”
李廣鐵麵沉聲:
“傳本將令,步戰卒由李椒統領,加快行軍速度,天亮前務必到達馬邑穀口。馬戰卒由本將親自統率,加快行軍速度,一個時辰內必須趕到馬邑穀口,攻擊匈奴後軍!”
“諾!”
三十裡說遠也遠,說近也近。
李廣率領的士卒都出自隴西戰場,乃精銳中的精銳,因而僅僅用了半個多時辰,就到達了馬邑穀口。
騎兵最大的威力莫過於衝鋒,而居高臨下的衝鋒又可以將戰鬥力發揮到極致,因而李廣到達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占據了東南方向的小丘,對前方的匈奴部隊形成威逼之勢。
此刻大火燃燒了快要一個半時辰了。
地麵上除了大片大片的焦土外,便是一具又一具不成人樣的漆黑屍體。
從馬邑撤離的匈奴人大多早已出了武州塞,隻有零星幾個部落還待在裡麵,以圖斷後,最令人矚目的莫過於遠處一杆畫著白犬隨風飄動的旌旗。
李廣的臉比地麵上的焦土還要黑:“左賢王部斷後,看來終究是來晚了,匈奴人主力已經撤出武州塞,此次計劃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