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抽調糧草、或調動軍防、或篩查戶籍……或抽調青壯服役。
此地可謂是漢家的大腦。
衛青站在最高處,就能俯視整個未央宮,抬起頭,就能看見高高在上的宣室閣樓。
這裡是他最喜歡的位置。
在蘭台往來的官吏經常抬頭眺望這位憑欄眺望的年輕宮監,心中的羨慕之情難以言說。
從騎奴到侍中,這其中的難度猶如八十歲老叟徒步攀至泰山之頂。
也許,這才僅僅是一個開始……
“侍中,茂陵有書信送來。”
衛青回頭,看著麵前的宮卒,送去一個暖心的微笑:“給我吧。”
宮卒遞上竹簡,急忙後退三步低著頭等候吩咐。
“為何沒有漆封?”衛青拿在手裡檢查一遍,挑了挑眉,盤問道。
“送信之人稱此乃私信。”
“哦?本官可不記得在茂陵有熟人。”
衛青一拽捆綁竹簡的細麻繩,嘩啦一聲,竹片應聲展開。
一塊從衣裳上裁下的麻布落到地上,上麵寫了幾行密密麻麻的紅字。
衛青撿起來,隨手放在一邊,先看竹簡中的內容。
“茂陵亭牛馬走諶洛再拜言:仲卿足下,雁門一彆已有數日,近來可好?可否派人去匈奴之地偵查軍臣與伊稚斜矛盾?”
“原來是那小子,為何突然給吾寫信?不是已經給他封賞了嘛。”衛青懷著疑惑的心情接著往下看。
“吾聞早些年,兄長居於生父家中,被兄弟排擠、被父親討厭,活得不如奴仆,每日隻能依靠放羊維持家中關係。後來,因家中虐待,兄長迫不得已離開家中,至平陽長公主府中做騎奴。
今小弟在茂陵鄉臨江裡遇一人,其名‘猛’,亦遭遇父親虐待,生活困苦。與兄長不同,其有妻兒,無法離家。猛為保護妻兒,此人動手殺父……小弟寫信時,其已被小弟親手逮捕。”
諶洛在文書中把猛的遭遇詳細陳述,然後寫明自己寫信的原因。
“殺生父,按漢律,應梟首示眾,然吾大漢亦有贖罪之法,下吏以為,猛雖有罪,但其父罪在先,猛罪可贖!按《二年律令·具律》:贖死,二金八兩,下吏鬥膽,欲向兄長借兩萬五千錢,作‘猛’贖罪之用。
借據已放在竹簡中,以朱砂麻布撰寫,待吾資財足夠,願連本帶息贖回。”
竹簡左下角“諶洛奉上”四個字格外矚目。
“向吾借錢,為他人贖罪……這小子……”衛青抬頭撫手笑了,“好久沒有遇見這麼有趣的人啦!”
“此人遭遇苦難,像吾!”
“此人願以性命保護親人,應彩!”
“以兩萬五千錢換重情重義之人,當值!”
衛青情不自禁拍拍手,慷鏘有力地說了三句。
他作為皇帝的小舅子,並不缺錢。
劉徹每次高興,都會賞賜千金,如今家中錢財早就堆滿了府庫。
區區二金八兩,他還是拿得出來的。
衛青望著宮卒:“送信之人何在?”
“正在未央宮外等候。”
衛青拿起旁邊案幾上的毛筆,在一卷竹簡上快速寫了份文書,然後蓋上自己的印章:“讓他持吾手信到府中取錢吧。”
“諾。”
衛青看著離去宮卒的背影,微微一笑,撿起諶洛撰寫的借據,看都沒看,轉身進蘭台某個官署借了個火盆,丟進去一把火焚燒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