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第一侯!
“儒家傳承數百載,爾為何不願授儒家之學?”這個來茂陵亭避雨的男人氣得麵紅耳赤、瑟瑟發抖,“吾曾未見過有如此不知好歹之人。”
若不是滿肚子都是肉湯起身不便,他可能就站起來打人了。
諶洛下意識把左手搭在一直放置於腿邊的短劍劍柄上,誠懇解釋:“非我不肯授儒,原因有二:其一,學舍無儒家經典書籍,傳授起來頗為麻煩;其二:儒家目前存在缺陷,不值傳授。”
男人將眯著眼睛:“董子已將儒家融會貫通,何來缺陷之說?”
“董仲舒雖結合諸子百家優勢重新發展儒學,但自始至終尚未補全儒家經義。”諶洛目光炯炯,“儒生皆說,《春秋》,微言大義之書。敢問汝可知其中微言大義?”
“我……”
男人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反駁。
董子好像確實沒有提及這件事。
先秦諸子都說孔夫子以春秋筆法、微言大義褒貶世事。
可如今的儒生卻覺得誦讀《春秋》萬遍後,不是亞聖顏回,也能成為子夏了,哪有人會專門研究經義?
當然,穀梁派可能會涉及到一部分經義,但他們派勢衰微,研究的都是一些表麵皮毛罷了,不值一提。
這麼一看,儒家學說,好像確實存在缺陷。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抬頭與諶洛麵麵相覷:“閣下既知儒家之弱勢,敢問,可是在這上麵有所鑽研?”
“算不上鑽研,有幾點自己的看法。”諶洛道。
“請宗師指教。”
男人站了起來,雖麵前之人隻不過是小小亭長,他還是拱手作揖,行弟子之禮。
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子亦曰:三人行必有我師。
作為一名儒生,他並不覺得虛心請教是一種恥辱,相反,這也是儒家能夠撐過秦末、一直流傳至今的奧秘。
“因無儒家書籍,我對於春秋也是一知半解,因而隻能簡單說兩句。”諶洛歎了口氣,放下筆,揮揮手,示意男人回去坐下,接著道:“吾覺得,春秋微言大義,至少有六種。”
他回憶著某個曆史文獻學同行研究《公羊春秋解詁》的論文,悠悠誦道:
“大一統、三世說、異內外、通三統、微辭、災異。”
男人品味其中內容,頗感熟悉,但又一知半解。
“宗師可否與《春秋》相結合,為我解惑。”
諶洛點頭,一字一頓,率先道:
“隱公元年,春王正月!此乃大一統!”
男人肯定的點點頭,這條確實符合春秋大義!
當初他侍奉在董子身邊時,經常聽到這句話,這也正是陛下尊儒的根本。能說出這一條,看來這亭長確實了解儒家。
他豎起耳朵,聆聽第二點。
“《春秋公羊傳》有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之說,此乃詳今略古,親近疏遠之法,私以為,其含有三世之義:衰亂世、升平世、太平世!”
三世說?
男人的心懸了起來,左手食指敲打大腿,思緒調動,拚命思考,腦海亦開始回憶學習的《春秋》內容,企圖將二者對應起來。
俄而,三段悠久的文字從他的嘴裡念叨出來:
“所見之世,‘丙申,季孫隱如卒’;
所聞之世,‘叔孫得臣卒’;
所傳聞之世,‘公子益師、無駭卒’。”
三人死法,記載皆不同。
男人慢慢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