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第一侯!
天色漸暗,兩個穿著褐衣的蒼頭背著火紅的夕陽,各抱一根雪白魚油巨燭走在未央宮深處青石板鋪成的地麵上,最終在一處雕樓畫棟、簷牙高啄的宮殿前停下腳步。
門前仆射先是盤查二人的手續,又親自對二人搜身,甚至連那兩根巨大的蠟燭都沒放過,裡裡外外搜了一圈,確認無藏匿凶器的可能,方才把人放了進去。
蒼頭二人進了石渠閣,此地主人正翻閱從蘭台送來的數十卷竹簡,竹片碰撞抖動的嘩啦聲似乎應和某種旋律。
出身不凡卻被迫從事奴隸工作的蒼頭壓低聲音,向身旁的同僚賣弄自己的見識:“好像是高祖皇帝親自作的大風歌。”
此地主人究竟在感歎自己“威加海內兮”還是“安得猛士兮”,二人就不得而知了。
正在這兩個蒼頭在抱著蠟燭在角落竊竊私語際,石渠閣的正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一個相貌年輕卻頭戴劉氏之冠的尊貴青年,他們認識這人:所有蒼頭仰慕的對象、大漢從蒼頭搖身一變成為宮監的第一人。
二人下意識縮頭行禮。
衛青進門,對兩個蒼頭點頭回應,又一路快走來到此地主人麵前,拱手作揖高呼陛下。
劉徹咧嘴笑,揮揮手命令:
“點燭!”
這兩個蒼頭不敢怠慢,急忙將抱來的魚油蠟燭豎在兩側的侍女相貌青銅宮燈上,又從火盆中引火,生成珍珠一般大小的火紅燭光。
燭光搖曳,照亮了劉徹背後的牆壁,那裡掛著一張牛皮輿圖,上麵繪製大漢疆域。
在衛青的安排下,蒼頭退出去,屋中隻留下君臣二人。
劉徹起身,摸著輿圖中下方曲折蜿蜒的黑色線條,手著重在邊境重郡的字眼上停留,隴西、雁門、上穀、右北平……這是抵禦匈奴的最前線(馬王堆出土地圖上南下北)。
“陛下,草原傳來消息。伊稚斜半月前自稱東帝,後調集本部三個萬騎、聯合周邊數百部落,逐漸對左賢王部形成合圍之勢。”衛青從懷裡摸出一塊秘密送來的文書,放在了案幾上,又道:“右穀蠡部似乎也有異動,他們正在向單於庭靠近,意圖不明。”
“彩!”劉徹激動的口渴難耐,恨不得痛飲一壇蜀郡美酒來發泄心中的激動,“匈奴分裂的緣由打聽清楚了嗎?”
“明麵上,伊稚斜在武周塞騙取軍臣單於三個萬騎後遠遁草原;實則有人暗地裡當了說客,據‘間’彙報,伊稚斜在趕往馬邑前,曾在大帳接待了一漢人少年,之後忽然起了反叛之心。”
“果真是茂陵那小家夥的作用。”劉徹長呼一口氣,背著手,目光又放在了輿圖上,“打吧!隻要打起來,我大漢便相當於不戰而勝。”
衛青心中有疑惑,直言道:“陛下,為何不把諶洛調到長安以備顧問?”
“不著急,長安現在不適合他。”劉徹從案幾上拿著毛筆,笑著把輿圖上的匈奴之地一分為二,“大農署錢財匱乏,最近恐暫無戰事,太早進入長安反而是一種拖累,不如再鍛煉一段時間。”
這是劉徹對外宣稱的理由,真正原因隻有他自己知曉擔心諶洛卷入田竇之爭!
這位大漢皇帝繼位之後隱忍了六年,這六年中,看透了許多,也明白了許多事:
長安表麵上穩定,實則暗流湧動。
不僅有各大諸侯國的內應,更伴隨新老外戚的權力爭奪。
這注定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
讓毫無背景的小家夥加入長安這個大染缸,其結局是否與賈誼相同被眾人排擠,不得誌,鬱鬱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