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大忽悠_穿成潘金蓮怎麼破._思兔 

10|大忽悠(1 / 1)

穿成潘金蓮怎麼破!

眼看著武大還是一言不發,左手摳右手,潘小園一顆心漸沉漸深。這家裡的經濟狀況,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得多。

她儘可能地又溫柔了一些“以往我不太過問你的生意。大哥,你每天,都是拿回這個數兒?”

武大一張方臉慢慢紅了,好像揉舊了的撲克。

終於囁嚅著開口“娘子你不知,但凡有人買多了炊餅,照例是要打折的……今日團頭何九一下子買了兩扇籠,便給他算作五十文賣了……那個,還有不少人身上沒有零錢,都是賒賬的,我都記著……還有那個,縣衙裡的李皂隸,蒙他照顧我生意,照例是不收錢的……南城卜誌道,隻買了七個,也非要我打折,我說他不過,隻好算了十文……那個,還有……“

潘小園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了,又問“賒賬的人,你都記得麼?”

武大連忙道“記得,記得!”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用炭筆橫七豎八地劃滿了圈圈道道——武大不識字。

武大將那紙翻來覆去地瞧了兩眼,拿得正了,虔誠地吸口氣,一個個開始數“李銀匠昨天和前天一共賒八文,大街口蔣太醫,十四文;鄆哥兒兩文,小孩子就不管他要了,”手指甲一掐,將那兩條豎線抹掉了,“這個……這個是……對了,是肉鋪王六娘子的,十一文。咦,怎麼會是十一文……當時……當時我們是怎麼講的價錢來著……”

潘小園頭都大了。這紙上亂七八糟的圈圈叉叉,也虧得武大能記住!

她幾乎能夠還原武大每天的生活了顫巍巍挑著兩擔炊餅到縣衙門口賣。來了一個城管,照例白送幾個炊餅當早飯,便算是孝敬人家了;又來了個口齒伶俐的,硬是把價錢壓到了五六折,武大沒奈何,也隻能賣了;旁邊排隊的顧客立刻占便宜給他打五折,也得給我來個半價,大家公平合理,對不對?於是隻好一連串的賤賣;好容易遇上一個願意出全價的買主,人家一摸錢袋,糟了,今天出門太急,手頭隻帶了一貫整錢,一時拆不開,大郎記在我賬上,改日再還!武大一麵憨憨答應著,一麵摸出自己那個不知所雲的“賬本”,隨手畫幾條道道,趕緊又招呼下一個顧客……

每日立在縣衙門口賣炊餅的武大郎,頭上似乎時刻頂著六個大字虧本,甩賣,速來!

武大紅著臉辯解道“可是娘子,我的買賣,在縣衙門前的口碑是最好的……街坊鄰裡全都來買我的,還、還誇我會做生意……”

潘小園氣得哭笑不得。顧客們自然巴不得你這麼做生意。你要是天天把炊餅白送出去,街坊們就給你送錦旗了!

耐心跟他解釋“這樣不行,大郎你看,家裡的開銷可不能再減了。每日做炊餅的原料,麵粉油鹽柴火什麼的,得花個二百來錢吧。早晚做飯的菜蔬,就算油水少些,也總得二三十文……”來到古代這麼多天,基本的物價都已經了解得挺清楚了,“你和我的衣裳鞋子,一年總得添上一兩件吧,攤到每天,是多少錢?每年交官府的稅銀,又該是多少錢?更彆提,咱們這棟房子是賃的,每個月……每個月……”

她還真不知道這棟二層小樓的房租是多少。好在武大及時接口,垂頭喪氣地說“每個月兩貫足錢。”

潘小園飛快地換算了一下。北宋中期,一貫錢約合八百文。兩貫就是一千六。攤到每天,就是五十大幾文。

算著算著就慌了。這日子,完全是入不敷出啊!

武大再愚鈍,見了她的神色,也知道她心裡的意思了,忙道“娘子莫慌,莫慌,等以後生意好起來,這個……那個……肯定不會挨餓,你放心,你相信我……”

生意做得一塌糊塗,潘小園哪敢相信他。這樣的日子過上個月,武大非得把自己賣進麗春院不可。

武大愁眉苦臉“本來咱們還有本錢,從清河縣搬過來,老房子賣出八十貫呢,可是……可是……”

可是搬家置地都要花錢。自從武大搬來陽穀縣,賃房造家具,辦喬遷酒,打造炊餅作坊,再加上這幾個月的坐吃山空,賣老房子的老本,已經花了七七八八。古代老百姓安土重遷,很少賣房賣地,因此也很少能親手捧著這麼一筆巨款。左看右看,自然會心安理得地寅吃卯糧,覺得這筆錢永遠用不完。

在發生“潘金蓮”摔傷事件之時,家裡其實已經捉襟見肘,武大不得不四處借債,有用的沒用的法子試了十七八種,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錢,才把她治醒過來。

而武大,以前被老婆罵慣了沒用窩囊廢,從來不敢向她哭窮,隻知道自己默默做炊餅,一天比一天做得多,一天比一天起得早。家裡存錢的那個小匣子,卻是一天比一天輕。再追問幾句,武大已經偷偷瞞著她,賣過一套冬衣、一雙舊鞋了。

不過,再怎麼窘迫,潘金蓮的那兩個嫁妝箱子還是好好的放在樓上,他連開都沒敢開過。

武大忐忑不安地瞧她,做好了再次挨罵的準備。抬頭一看,半盆菜羹和剩炊餅還在桌子上擺著,可沒心思再吃了。他立刻知趣地站起來,開始勤快收拾碗碟。

潘小園哪有心思罵他,隻是簡略地說“不能再這樣下去,咱們得想個辦法,開源節流……”

每個月的房租是造成赤字的罪魁禍首。為什麼會這麼貴?難道武大會不清楚,憑著他賣炊餅的那點收入,如何消費得起陽穀縣中心地帶的二層小彆墅?

如果是當年在清河縣,沒有房租的開銷,那麼武大這般賤賣炊餅,還不至於到虧本的地步。而眼下加上每個月兩貫的房租,這個家便是天天赤字警報。

可見武大隻會固守以前的習慣,一點也沒考慮過變化帶來的挑戰。

眼下這棟房子上下兩層,一共四間房屋。一層是作坊,二層是樓,兩個小小院落,十分寬敞整潔,住五六個人都夠了。

現在她明白了,武大之所以有底氣租房,完全是靠了賣清河縣老房子的那八十貫。說不定這錢還曾用作保證金,東家才肯把房子租給他。

武大有祖傳的老屋,好好的在家鄉清河縣住著,為什麼非要搬到陽穀縣來租房?回憶原著,似乎是因為,自從潘金蓮嫁了他,縣裡有幾個奸詐的浮浪子弟,天天在門口騷擾聒噪,叫著羊肉落狗口。因此,武大在清河縣住不牢,才賣了房子,搬來這陽穀縣,在紫石街賃房居住。

總覺得哪裡不對。

潘小園一拍大腿,忍不住一聲“臥槽”。清河縣有小流氓,難道陽穀縣就沒有嗎?今天上午,王婆剛剛幫自己罵走的那些人,難道是專程從清河縣趕過來的?

小流氓到處都有啊。隻要她潘金蓮和武大郎這對奇葩夫妻存在一天,就會有人來騷擾一天。就算陽穀縣人不知道她潘金蓮的過去,就憑王婆這種情報大王,姑娘媳婦家長裡短的說上一陣子,也遲早能八卦出來了。武大的外號“三寸丁穀樹皮”,不就已經從清河縣飛速傳播到陽穀縣來了嗎?

也就是說,因為要擺脫小流氓才搬家,這個理由根本說不通!

武大也許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也許他以為,搬了家,就會徹底掀開一頁嶄新的生活;可他身邊的人,潘金蓮,還有過去的鄰居街坊,難道不會提醒他?

——“大郎,你真的要搬去陽穀縣?你可要三思啊!萬一陽穀縣也有浮浪子弟薅惱,你怎麼辦?難不成再賣一次房子,再搬一次家?”

可是沒人提醒他。

甚至,周圍的人應該是鼓勵他搬家的。在古代老百姓的心目中,離開祖輩居住的環境,放棄祖傳的房屋產業,是需要多麼大的決心和勇氣啊。愚公寧可移山也不願搬遷。沒有街坊鄰裡的攛掇,武大一個人,定然不敢做出這麼大膽的決定。

潘小園覺得自己心跳加速。這一連串電光火石的分析,隱隱讓她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武大郎之所以搬家,是……被他周圍的人集體忽悠的。

原因不明。

這個充斥著柴米油鹽家長裡短的世界,也許遠不像它看起來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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