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潘金蓮怎麼破!
等王英被小弟攙扶著回房睡下,昏天黑地,過了一個時辰才酒醒。一醒來,發現身上多了兩樣東西。
一是張青當場寫的比武軍令狀。這個他記得。還打算在斷金亭教訓教訓那個菜園子,在他老婆麵前出出風頭呢。為了調戲彆人家老婆而打架,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輕車熟路。
另一樣,是一柄陌生的刀。山東地方江湖規矩,接受了對方的出鞘利刃,就等於接受了對方的比武邀約。
叫來小嘍囉,問出那刀是誰的,王英當場就腿肚子轉筋,倒回床上,真想就此一睡不醒。
但他可是梁山好漢哪。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腿軟,就算是爬也要爬過去赴約。
王英決定以後該戒酒了。
他戰戰兢兢地坐在斷金亭裡,披掛完畢,眼看著武鬆和張青並肩走過來,有說有笑的商量一陣,裁判宣布武鬆先上,張青隨後。
眾人一片喧嘩。這簡直是給張青送人頭!
隨後王英眼睛一亮,人群裡看到那個惹了禍的小娘子,杏子眼兒大睜,目光正黏在武鬆身上呢。
奶奶的,他早就該知道!
而潘小園還是當局者迷,渾然不解武鬆為啥要揍王英?
莫名其妙的,腦子裡出現一個念頭難不成是因為扈三娘?把王英揍殘一陣子,給扈三娘清清障礙?倒也不失為一個幫她的法子。
再或者,是為了給張青幫忙?知道張青一個人挑王英,可能會吃虧?
此時武鬆空手上台,朝台下眾人團團一揖,又朝王英一拱手,巋然挺立,如玉樹,如青鬆,接過小弟送上來的一碗酒,揚脖一灌,姿態十分優美豪爽。
酒還沒入口,旁邊小弟連忙伸手把酒碗架住,小聲提醒“大哥你忘了,寨主嚴令,咱們要勤儉節約。喝酒……不能往脖子上灑。”
裝逼被打斷,武鬆沒脾氣,隻好點點頭,放低姿態,穩穩地將酒一飲而儘,果真一滴沒浪費。然後手一揚,酒碗低空飛過圍觀人群頭頂,旋轉著落在亭子裡的石桌上,晃兩晃,立得穩穩的。
效果比喝酒更加出類拔萃。下麵眾人轟然叫好,口哨聲響成一片,角落裡幾個不知誰的閨女妹子,直接抱成一團,在團扇的遮擋下尖叫起來。
人都有從眾心理,潘小園此刻頭一次覺得,他這副模樣舉動,雖說略微中二,但不得不承認,還是十分帥氣四射的。
孫二娘可看得透了,摟著潘小園肩膀,忽然沒頭沒尾來了一句“六妹子,姐姐我有句話……”
按照江湖套路,孫二娘下一句就該是“不知當講不當講”,然後潘小園好奇又大度地答“不妨事,姐姐請講。”孫二娘撇清一切責任,再賣賣關子,這才勉為其難地發表自己的看法。
可是孫二娘不按套路出牌,也沒問她要不要聽,直接繼續“……有句話,你可得好好考慮考慮。你家小叔人不錯,你彆想那麼多,讓他娶了你得了,免得日後讓王矮虎那種人再惦記。”
潘小園邊聽邊笑邊點頭,點到第三下的時候,才聽出有些不對。
“孫二娘,你……嘿嘿,真會開玩笑……”
孫二娘垂著一雙媚眼,半閉著盯她,一副“老娘已經看透一切”的表情,直看她臉紅到耳根子,才嘻嘻笑著,低聲來一句“實話告訴你姐姐,當初你嫁他家大哥的時候,難道就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潘小園完全被此人的開放程度驚呆了,磕磕絆絆的來了一句心虛的“天地良心,沒……從來沒……”
孫二娘哈哈大笑“你倒挺明白他心思,嘻嘻嘻!”朝那校場擂台一指,“他今兒打這場架,原來是閒的沒事了。”
潘小園張口結舌。武鬆顯然沒告訴過孫二娘,她麵前這位小潘是怎麼幾次三番差點死在他手裡的。
孫二娘眯著眼,又將她打量一番,小聲道“再或者,難道你是看上彆……”
忽然周圍一陣喧嘩,人擠人的狂拍手,驚起了山崖上一群飛鳥。
潘小園突然好像解脫了,連忙說“咱們不是來看比試的嗎,彆分心……”
孫二娘冷笑“打完啦。你沒聽見聲響兒?”
潘小園再次驚呆了。扭頭往台上一看,已經沒人了。武鬆坐在斷金亭內,接過一塊濕手巾擦手。而王英已經趴在擂台下麵的土溝裡,屁股朝上,掙紮著起不來。
說好的比武呢?
就是這兩句話的工夫,她錯過了什麼?
孫二娘掩口笑道“武兄弟夠意思,我當家的可省不少事兒。”說完,雙手合十,星星眼遠眺,目送張青上場撿漏。
不多時,王矮虎的慘叫聲遠遠傳來,孫二娘哈哈大笑。
潘小園隻想離這個可怕的女人遠一點。可是四麵八方都是人,躲也躲不到哪兒去,隻好拽過一個小板凳,坐下來降低高度。右手放胸口,摸摸心跳,居然出奇的快。
腦子裡居然還盤旋著孫二娘方才那句話。其實她的邏輯十分樸素,也非常容易理解在梁山上,像她潘小園這樣既沒武力,又有點姿色的年輕小娘子,最好是趕緊尋一個拳頭硬的男人抱大腿,才能活得相對自由舒坦。孫雪娥眼下已經成了人生贏家,她自己呢,還掙紮在溫飽線上,連個屬於自己的房舍都沒有。連想在柴進手底下找份幕僚的活計,都隻落得人家的白眼。
在這點上武鬆比她明智——明知自己懷裡那份東西引人覬覦,因此一旦得到機緣,就果斷掛靠梁山,以求最大限度的保護那個物件,順便自保,以圖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