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邢氏!
賈赦微微笑了下“君心難測,兒子也在納悶此事。”
賈母失望的歎口氣,默了會兒,終於對賈赦點頭。“既是聖上的旨意,你們也不好不搬,去吧。”
“母親,您也跟我們一塊搬去?”賈赦問。
賈母堅決搖頭,她在榮國府活了大半輩子,半截身子都埋在這兒了,她絕不會挪地方。
邢氏和賈赦等也沒有再勸,隻把管理榮國府的事兒交給了新媳婦柳氏。本來賈璉夫妻也該跟她們一遭兒搬去的,奈何二房如今沒個能管事的人物。李紈倒是可以,礙於守寡的身份,她是不能一人獨撐大局的。邢氏本指望賈母把寶玉的親事定下來,這樣榮國府的內務大可以托給寶釵與李紈共同處理了。奈何賈母遲遲不肯應下這門親事。邢氏隻好叫柳氏和賈璉暫且留在榮府,方便她們打理榮府家務。也倒不用她們操心大事,隻是管一管府中人吃穿用度的零碎活兒,邢氏倒根本不用擔心她們夫妻倆處置不來。
況且這榮國府也存在不了多久了,沒幾天折騰的功夫。隻可憐二房一乾眾人和賈母都尚不知情,還想死守著這塊地方不放。
邢氏邊囑咐兒媳婦柳氏,邊在心裡感慨世事無常,人最終還是得學會適應變化才不會吃虧。
賈母眼看著邢氏囑咐事兒,腦子裡不知道琢磨什麼。她耐心的等了一會兒,突然叫邢氏到她跟前來。
“母親有事?”
賈母琢磨道“你看啊,你們這次搬家,府邸又是聖上禦賜的,也算是個喬遷之喜。你們夫妻怎麼也要慶祝一下,不擺大筵席,也得擺個小的不是。趁著這機會,去把林女婿請來,幫我解釋解釋,也幫我探探口風,這門親事還有沒有回旋的餘地。”
邢氏驚訝的看著賈母,這都什麼時候了,她老人家還在惦記這事兒。再說人家都已經明麵上拒絕了,沒想到她老人家還沒死心。
賈赦皺眉看賈母一眼,搖頭,表示不可能。
賈母急了“不試試怎麼知道?”
“您老可真糊塗了,那日林妹夫可是連夜就走了,一刻都不願意多呆,您想想決心多大,他憑什麼要反悔?”賈赦不客氣道。
賈母氣得咬唇說不出話來。她嫌煩,揮手打發了屋內眾人。等大家都散了,賈母披上了外衣,吩咐鴛鴦扶著她去見王夫人。
王夫人因臥病在床,還要勞心費神,又因不及時用藥的緣故,病情愈加厲害。此刻王夫人躺在榻上哼哼呀呀的難受地叫著。賈母蹣跚進門,見此狀,禁不住流淚,忙吩咐人去再請大夫,又自個兒出錢囑咐人去置辦些名貴的補藥添置給王夫人。
“媳婦兒福薄,辜負了老太太的厚愛。”王夫人垂淚嗚咽道。
賈母抖著手為其拭淚,勉強笑著勸她“可不能哭,病人最怕傷心了,你還想不想好了?還要不要瞧你兒子大婚,享受你媳婦的孝敬了?想的話就儘快好起來,彆叫我這老婆子一把年紀了為你掉眼淚。”
王夫人感動的點頭,守住淚乖巧道“媳婦兒省得。”
賈母欣慰的點點頭。
王夫人更加感動,她以為賈母此來就是單純來看她勸她的,心裡頭覺得自己還挺重要的。王夫人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好好養病,不能辜負了老太太的厚愛。
“寶玉這孩子也不小了,古語有雲,先成家後立業。我看這孩子不愛讀書上進,就是缺個身邊人提點他。”
王夫人訝異的張大眼看著賈母,難道是婆婆想通了?意欲答應自己叫寶釵與寶玉結親?王夫人心裡更加愉悅了,頓時覺得身上的病去了大半。她連忙高興地附和賈母,對其點頭。
賈母接著道,“林女婿是探花出身,學問自不必說。若是咱們能結下這門親,以後寶玉的學問都勞煩林女婿過問,自不在話下。”
王夫人剛聽“林女婿”這三字,腦子像砸了一顆巨石一般,一片血肉模糊,完全不能思考了。
賈母還在繼續說“說親這事兒,他確實犯糊塗拒絕我們,但我不能由著林丫頭那孩子跟著他受苦。他如今又要續弦,就更不行了。我怎能叫林丫頭在繼母的苛責下過活?這事我寧願受委屈,豁出去臉皮了,我怎麼也得把林丫頭從火坑裡救出來。試問還能有誰比我更疼這孩子的?咱們隻要把這親事定下來了,林女婿早晚會明白他的錯的。”
王夫人急得咳了兩聲,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張嘴之後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根本不成話。王夫人急得伸手抓脖子,賈母忙眼含著淚伸手攔住了她。
“是我心急了,你還病著,我不該拿這些雜事煩擾你。聽我的話,好好養病吧!”賈母拍拍王夫人的手背,見王夫人看著自己眼珠子直動,像是有話說,但偏偏她說不出來。
賈母也沒耐心去聽了,囑咐丫鬟們好生照看,回頭吩咐看門的嬤嬤“等你家老爺回來,不管多晚,叫他去見我一趟。半個月了,我都沒見他的影兒。”賈母發完牢騷,帶著人回去了。
時至深夜,賈政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那婆子等得急,一見二老爺又是這樣的,連連在心裡歎息。但她也是沒辦法,帶著人就把二老爺扶到賈母的住處。
賈母是老人家,每日睡得早。今日為了等賈政,已經晚睡了一個時辰,連連打哈欠。婆子們一扶著賈政進門,賈母就聞到一股子濃烈的酒氣。
婆子連忙跪地賠罪。
賈母皺眉“怪不得你們,是他自己在外頭喝酒回來晚了。”
賈政嘟起紅紅的臉蛋,半醉半醒地問賈母“母親,您這麼晚找我有事?”
“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賈母皺眉,不知道這時候是不是合適的時機。
賈政喝得高,情緒比以往興奮許多,他笑嘻嘻地拍拍胸脯跟賈母保證道“你老儘管吩咐,兒子萬死不辭,一定給您辦妥貼了。”
賈母一聽這話,終於樂了。
身邊的婆子不禁恭維道“二老爺就是孝順,喝過酒也不忘自己最該孝敬老太太您呢。”
“是啊,我沒白養他。”賈母樂嗬道,轉即讓人扶著賈政坐下,賈母與賈政麵對麵道“我想跟你商量寶玉的親事,前些天跟林家鬨得事兒你也聽說了。不過這門親事咱不能就這麼放棄了,你林妹夫如今在皇上跟前正得寵,風光著呢。他說一句話,比你請人喝酒求人百次都好用。咱們若是能跟他親上加親,他就這個一女兒,還不得一門心思的孝敬巴結咱們?”
賈政紅著臉點點頭“母親說的有理,可這親事人家不願意,咱們能怎麼辦?”
“也就他一個不願的,林丫頭養在我跟前的時候,和寶玉處的不知道多親昵呢。這倆孩子天生就是一對,分不開的。再說了,林丫頭那身子骨兒不好,誰家能要這樣的媳婦兒,也就咱們能真心實意的對她好。滿京城數數,可沒有比我更寵愛林丫頭的了。再說寶玉娶了林丫頭也好,林家乃是書香世家,有你林妹夫督促,他在學業上也有長進。”
賈赦不停的點頭,十分讚同賈母的話。
“我白天跟你媳婦兒說過了,她也沒說什麼,該是同意的。你也同意,這就好辦了。我看咱們也不用去問你林妹夫的意思,這樣,明兒個你就想法子給宮裡的賢德妃奶娘娘遞個信兒,求她弄個指婚的旨意,直接請天子做媒,親事一定以後誰也忤逆不來。”
賈政連連點頭,衝賈母豎大拇指。“母親這招高!”
賈母一吐為快,心情好多了,打發賈政快回去歇著,隻彆忘了明日的要事就好。賈政稀裡糊塗的點頭,在丫鬟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回去了。
次日一早兒,東府的賈珍就急急忙忙趕到賈政所住的房門前守著。等到日上三竿,賈政方起來。賈珍等著賈政穿戴完,訕笑著進門問他“怎麼樣了?”
賈政皺眉,抬首揉了揉自己幾乎要裂開的頭,點頭道,“放心吧,昨兒個我跟那幾位同同僚談的都很好。他們答應去幫忙給蓉哥兒求情,不出意外,今天就能放出來,你儘管帶著人到監牢門口接人。”
“真的?那可太好了!”賈珍歡呼道,轉即弓著身子讚美賈政,“叫您費心了,咱們這才是真親戚,不像有的人,明明官居高位,偏偏幫人動嘴皮子的情麵都不肯舍。他若肯早說一句話,蓉哥兒那還用在牢裡頭呆這麼多天。還說什麼叫我好好受教,管束好兒子跟下人們。切!”
賈珍不禁鄙夷的抽鼻子,官做大就了不起了?連個同宗的情麵都不給,得虧以前寧國府有什麼好事兒都惦記他們!
賈政頭疼的難受,打發賈珍道“你還不快去接人。”
賈珍笑著點點頭,忙告辭了。
賈政喝了解酒茶,便覺得肚子餓了,命人擺飯。這功夫銀釧哭著過來,告知賈政王夫人的病情嚴重了。
“你說什麼?”
“夫人不大好了,今兒個一早兒醒來,就吐了口血,嗚嗚的不知道說什麼,奴婢們都聽不懂。”銀釧越說哭得越厲害,儘管王夫人平日待他們這些下人不好,但銀釧一想到以前生龍活虎的人眼看就要死了,什麼都恨不起來了。
賈政眯起眼,起身要走,肚子卻不適宜的叫了。賈政覺得丟臉,厭煩的打發銀釧先回去。賈政用過了飯,吃的飽飽的,方不情願的起身往媳婦屋裡去。一進屋,就一股子藥味兒撲過來。賈政嫌惡的皺眉,屏住呼吸,往裡屋進。王夫人躺在榻上,倆眼滴溜溜的轉;臉色赤紅,像是有什麼急事要說,偏說不出來。
賈政聽了半天,聽不出所以然,終於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夫人抖著手指頭,艱難地抬起來指了指賈政的腰。賈政低頭一看,他腰間係著個羊脂玉佩。賈政把玉佩扯下來,納悶的問王夫人是不是想要。
王夫人直搖頭。
賈政恍然大悟,揚眉問“你想說寶玉?”
王夫人點頭。
賈政又想了想,再問“你是不是操心寶玉的親事?”
王夫人又點頭。
賈政鬆口氣,笑了笑,拍著妻子的手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自會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