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的淩晨，應該是基地這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刻，可即便安靜，依稀能聽到機械運轉的嗡嗡聲。
夜幕低垂，星光點綴著深邃的蒼穹，仿佛無數盞蠟燭掛在無儘的黑夜上。睡意全無的李毅走在基地的半開發區域，巡視著他的領地。
砍伐下的樹木被簡單堆放在一旁，等待後續基地內機械體的搬運和加工，並作為新區域建築的建材或工廠原料。前幾天還跌宕起伏的地表現在被平整的像一塊盤子，為裝填各種各樣的建築“菜肴”騰出空間。
雖然這份工業文明征服自然的成果昭示著基地正在蓬勃發展，但外觀上的確缺乏一些單調和美感，對於一個睡不著想到處散心的人來說，絕不是一個好地方。於是李毅加快了腳步，迅速來到了半開發區的邊緣。
再往前走就是森林，李毅有些猶豫的望著漆黑的遠方。右手不自覺的放在腰間的槍套上，總覺得下一刻，森林裡就會竄出一隻豹子或老虎。
“指揮官？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充滿關心的男聲在背後響起，李毅回頭望去，是諾安。他背上還背著一個雙肩包，似乎裡麵還裝了不少東西。
“諾安？我啊，有些睡不著，便想出來走走。你這一身是要去乾嘛？”
李毅疑惑的看了看諾安身上的背包，發現這還是自己前不久送給諾安的登山包。
“前麵那片森林再過不久就要被基地開發了，我想趁早抓一些螢火蟲，然後養在罐子裡。指揮官，我帶了好幾個罐子，到時候我送你一個。”
說完，諾安還從背包裡翻出了一個罐子，遞給了李毅。
李毅高興的接過了罐子，打趣的說道∶
“淩晨四點還有螢火蟲嗎？我記得螢火蟲最活躍的時間段應該是晚上七點到九點吧？”
“是的，那個時間段的確是螢火蟲最活躍的時間，但有些螢火蟲活動時間可以持續到半夜，具體還是要看螢火蟲的種類和環境，一般都是選擇一個濕潤和暗淡的場所。指揮官？請問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抓螢火蟲嗎？順便也可以散散心。我出來的時候也帶了武器，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好啊，正好逛著有些無聊，有你的保護，我倒敢往森林深處走了。”
攜帶武器的諾安完全可以輕鬆消滅雙頭蛇那樣的敵人，於是李毅一口答應了諾安的邀請，然後進入了森林，開始和諾安閒聊起來。
“指揮官小時候抓過螢火蟲嗎？”
“沒有，我們那兒雖然暖和，但森林都開發的差不多了，螢火蟲估計早就沒了。但我小時候倒是抓過不少蝴蝶。”
“這樣啊，我以為生活在黃金時代之前的指揮官應該都見識過這些隻停留在科普終端上的生物。”
“哈哈，你想多了，我生活的那個時代，城市化都已經差不多了。我也算是個城裡人，對自然的接觸也稱不上多。”
“指揮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諾安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這讓李毅也開始認真對待他下一句說的話。
“指揮官，請問在你的那個時代，喜歡畫畫的人可以依靠畫筆活下去嗎？”
“不能。”
李毅很乾脆的回答了諾安的問題，態度之乾脆果斷，令諾安都有些驚奇。
“為什麼？指揮官那個時代不是沒有大的戰亂和饑荒嗎？”
“是的，但是隻靠畫筆和愛好，還真不足以支撐畫家活下去，畫畫需要的工作室和設備，畫展需要舉辦的地點和費用，還要到處走關係和拉讚助，時不時還會遭受同行和前輩的打壓，行業內部都還有一堆潛規則……總之，每一行的水都很深。”
“這樣啊？”諾安吃驚的聽著李毅的話，似乎還想挽回一點期望的問道∶
“即便這樣，你們那個時代還是不用擔心帕彌什和物資匱乏的事吧，人們至少還是有機會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這點我讚同，諾安，但能追逐自己理想的，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少數人。至少曾經的我已經被磨平了棱角，直到和你們相遇，我才重新拾起了曾經的熱情。”
“但指揮官那個時代，對於我們那個世界裡在末日中掙紮的人，的確稱得上是令人向往的黃金時代。”
“你這話說的對，也不對。你應該把對象改成我所在的國家，而不是那個時代。”
“指揮官的意思是……？”
李毅的話令諾安感到費解，一時不知該如何提問。
“即使是我那個時代，弱肉強食依然是文明的主旋律，小國的發展從來都隻能寄托在大國的恩賜上，實力弱小就隻能被鄰國像殖民地一樣蹂躪。大國習以為常的發展和獨立，對小國而言卻是遙不可及的奢望。我隻是出生在了一個能獨立自主的國家，而這樣的國家，全世界用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李毅感慨似的說道，但馬上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偏題了，便及時打住，笑著開口道∶
“哈……抱歉，扯的有些遠了，我的祖國的確如你期待的黃金時代那樣安穩和太平。”
“沒事的，指揮官。”諾安搖搖頭，毫不在意的說道，“我挺喜歡聽你向我介紹你的過去，至少你把我當成了朋友和同伴，將信任托付給了我。就像菲爾德……”
諾安突然提起了他兒時的發小，這勾起了李毅以前過劇情時的痛苦回憶。
“夏至……”
李毅不自覺的說出了這個諾安給菲爾德起的名字，但隨即便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想要收回卻為時晚矣。
“嗯，指揮官？你認識他？”
雖然隻是李毅輕聲的“自言自語”，但立刻觸動了諾安的神經。
“對了，指揮官，我記得你說過你是玩家，以旁觀者的視角陪我們走過了過去的經曆。我想問一下，指揮官，菲爾德……夏至他最後怎麼樣了？”
在列車革命失敗後，諾安曾去當年失蹤的地方找過兒時的發小菲爾德的蹤跡，但七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留下的痕跡消失殆儘。雖然他已經確信自己的發小死於非命，但李毅作為過去旁觀者的出現，讓他心中燃起了一點念想和貪心。
而此刻的李毅，望著諾安殷切的眼神，恨不得給剛才的自己兩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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