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也好,和平也好,全部隻剩下麻木。遍地的骸骨,廢棄的鐵塊,都在無聲的哭泣著。明天啊,明天啊,那美豔動人的未來啊,你到底在哪啊?現在我已經拋棄偽善,朝那懦弱的自己扣下了扳機。”
你沉默的看著戰場上的一切。
鋪天蓋地的雙子不斷衝擊著黑色和褐色的浪潮,在不到12公裡的防線上部署有超過32萬名士兵。
32萬人的部隊,放在任何時代都是一支龐大的軍事力量,更何況這支軍隊還不需要考慮後勤,在編製上省去了占大頭的技術兵和文職人員。幾乎都是扛槍的一線作戰士兵……
但這又怎樣呢?這支軍隊的敵人是成百上千的雙子,並且在意識海中無法做到鋼鐵洪流或者炮火洗地,地麵戰爭水平甚至還不如一戰。
人類依然在用血肉之軀對抗天災。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每一寸土地都被人類的屍體和鮮血染紅。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讓人作嘔。“你”的身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些已經殘缺不全,內臟外露;有些則四肢扭曲,姿勢怪異。
鮮血從他們身上流淌出來,彙聚成一條條小溪,進而形成大大小小的腥紅湖泊。
儘管有越來越多的部隊加入戰場,但戰線依舊在不斷後退,西北製高點附近的陣地相繼淪陷,駐守這處高地的3萬士兵陷入了包圍。
慘烈的高地爭奪戰開始了,數百名的雙子向這處製高點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周圍的友軍部隊拚了命想撕開這該死的包圍圈,離得最近的第四憲兵團士兵甚至都能通過望遠鏡看到守軍在山頂上插的軍旗。但這不到兩公裡的距離成為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每前進一米,援軍就需要付出慘重的傷亡。
而高地上的守軍由於部隊來源過於複雜,很多士兵的原部隊團長已經戰死,為了便於指揮,統帥將被包圍的所有部隊重組為泰山兵團,由1團團長擔任指揮官。
泰山作為五嶽之首,以其雄偉壯麗、巍峨雄奇的自然景觀著稱。你很清楚,統帥在這種情況下以此作為兵團名字的用意不言自明,被包圍的守軍隻能原地堅守陣地,等待不可能抵達的救援。
占據製高點的守軍也看到了各條戰線友軍部隊的慘狀,他們清楚自己將會迎來怎樣的命運,他們在山腳到山頂的路上布置了多處防線。突圍已是奢望,投降不可能活命,戰鬥意誌崩潰隻會被憲兵處決,如同統帥所說,光榮戰死反而成了一種慰籍。
敵人距離第一道防線500米。
男雙子組成了一支突擊隊,像一群從地獄爬出來的惡犬直撲前沿陣地,後方的迫擊炮陣地率先開火,數百枚殺傷爆破榴彈落在了這群死神中間,但幾輪齊射後卻沒有出現預期的大規模殺傷效果,唯一起到效果的反而是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掀翻了幾十個倒黴蛋。
炮兵觀察員絕望的向上級指揮官報告情況,沒等下一輪齊射裝填完畢,在空中遊曳的女雙子便向這處暴露的迫擊炮陣地俯衝襲來,炮兵陣地周圍的防空陣地立馬開火回擊。
密集的交叉火力網在天空編織,但這並沒有擋住這群“猛撲的鷹隼”。密集的彈雨對它們的軀體而言如同澆水,防空機槍成了“糖豆發射器”。
暴露的迫擊炮陣地瞬間被摧毀,這群腥紅色的死神紛紛在陣地上著陸,身上滿是炮兵們的鮮血,腳下躺滿了殘缺不全的屍體。雙子肆無忌憚的屠殺視線內所有士兵,前來增援的部隊見子彈不起效果,便讓士兵們身上綁滿炸藥,一輪接一輪的衝向雙子們。
同樣的場景也在前沿陣地上演,在女雙子摧毀迫擊炮陣地的同時,男雙子加快了速度,迅速衝破了第一道防線,戰壕內瞬間成了絞肉機。一部分絕望的士兵選擇掏槍自殺,更多的士兵則抱起炸藥義無反顧的衝向這些死神,以自己的身軀作為射向敵人的子彈。
高地防線被中間開花,三萬名守軍被分成了兩個部分,然後被逐漸分割蠶食,但大部分士兵依然選擇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甚至還有一些部隊向淪陷的陣地發起了注定失敗的反衝鋒,許多士兵在發現傳統作戰方法失靈後,乾脆抄起匕首,刺刀和工兵鏟,直衝比自己高出半個身軀的死神們,但最後連全屍都沒留下……
肢體如狂魔亂舞一般四處紛飛,鮮血似傾盆大雨般四處灑落。你第一次直觀感覺到人體的脆弱,整個世界都被潑上了一層猩紅的血色。
高地保衛戰持續了足足一個小時,在這個不到1平方千米的土地上,三萬守軍全員戰死。在最後的爆炸前,泰山兵團團長拒絕了統帥的援軍並做了最後的道彆∶
“謝謝,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的,永彆了,統帥。”
片刻之後,山頂響起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如同雷霆萬鈞,響徹整個陣地,爆炸產生的煙塵怒吼著直衝雲霄,碎石和塵土四處飛揚,仿佛在質問著你∶
“這場戰爭打下去除了徒增死傷還有什麼意義?你這是在毀了你自己。你這個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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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爭早就已經打穿了你的所有認知底線。什麼道德,良心,正義,人性。在殘酷的戰爭中根本一文不值。
更令你感到血色幽默的是明明前線已經是字麵意義上的屍山血海,而陣地和後方的統戰廣播卻孜孜不倦的循環播放統帥的動員口號∶
“所有士兵都必須抱有犧牲的覺悟,光榮的奮戰至最後一人。”
“這是一場偉大的聖戰,我們已經買好了通往地獄的單程票,就讓我們的敵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魔鬼!戰鬥!直到大地飲儘它們的鮮血!直到最後的敵人被我們撕成碎片!我們必須,也必將贏得這場戰爭!不惜一切代價!”
“今天我們將死在這裡,是的,我們沒有選擇,但我們可以選擇帶有尊嚴和榮譽的犧牲。”
慷慨激昂的戰前演講聽得你後脊發涼,站在上帝視角看這場戰爭的你很清楚這種總體戰的做法。將戰爭和死亡美化後宣傳,遏止失敗主義情緒,從而維持住繼續戰爭的意誌。
統帥的動員演講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從後方開往前線的部隊高唱著戰歌,井然有序的奔赴戰場,仿佛一群未知戰爭殘酷的新兵。
但真的是這樣嗎?
後方新加入的部隊難道真的對前線的逐漸崩潰的形勢沒有一點判斷?真的對戰爭的殘酷一無所知?
不,他們心裡清楚的很,他們是你意識的一部分,你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
越來越多的部隊被投入前線,路旁掛在樹上的逃兵屍體,甚至統帥的動員演講裡都在直言不諱的宣揚犧牲的光榮和偉大……
這一切,連傻子都能看出前線形勢在惡化,這場戰爭已經拋棄了任何底線,自己正在走向有去無回的地獄。
他們害怕嗎?當然害怕,再仔細看的話,你甚至都能看到一些士兵臉上無法掩蓋的恐懼和麻木,他們像木偶一樣機械的重複著統帥的動員口號,不斷安慰著自己。連最狂熱的憲兵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將要麵對什麼,但所有人都沒有選擇。
逃兵和失敗主義者立刻會變成樹上冰冷的屍體,嘩變也沒有任何意義,統帥擁有編輯所有士兵武器的權限,在反叛的第一槍打響後馬上會被卸下武器,最後的下場隻會比逃兵還慘。
這就是你所堅持的戰爭,魔怔到懸掛逃兵的屍體來恐嚇士兵,殘忍到將數以萬計的士兵作為貨幣,諷刺到連狂熱的戰爭洗腦口號都能成為唯一的精神慰籍。
一向不相信有絕對是非對錯的你,此時都開始希望有人能來告訴自己繼續堅持戰爭是否是對的。
“我應該撤退嗎?”
在你還在舉棋不定的時候,統帥秘密向你發來了最後一條信息。
“我已經履行自己的職責到了最後一刻,請你也完成你的任務,不要背叛自己,李毅。”
在收到這條消息後沒多久,統帥死了。
在西北製高點丟失後,防線上出現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凹出部,如果雙子不計傷亡的向隘口挺進,整個地區部隊將有全軍覆沒的危險,高地保衛戰的悲劇將會以十倍的形式重演。
統帥做出了撤退的決定,為了避免撤退變成潰敗,他留下了很多人做為誘餌和掩護,包括他自己。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即便這個地區的部隊全軍覆沒,後方依然會有源源不斷的士兵補充防線。
為了維護士氣,統帥殺了很多人。每一道命令都包含著數不儘的殘忍和暴虐,但他不能容忍毫無意義的犧牲。他能毫不猶豫的決定犧牲少數保存大多數,哪怕自己也是被犧牲的少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