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張重輝那張戴有麵具的臉時,朱翊鈞甚至都產生出了,麵具之下的那張臉,該不會……
‘也’與張居正一模一樣吧?
與此同時,朱翊鈞的耳邊,是陳矩的疑問:“皇爺?這小子究竟做了什麼?您怎麼坐到地上了?他是不……”
“你進來做什麼?”朱翊鈞打斷了陳矩的碎碎問,滿眼都是疑惑不解。
陳矩也是奇怪了:“啊?不是……不是皇爺您喚奴婢進來的嘛?”
朱翊鈞好似失憶了一般,坐正身子的同時,低聲喝道:“出去!”
陳矩無語,隻好退身離開。然而還沒退出兩步,皇帝陛下又有命令了。
“等等,去把他臉上的東西摘了。”
“是。”陳矩雖然不知道皇帝陛下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他摘掉張重輝的麵具,但還是照辦了。
反正張重輝的手腳都被銬住了,想來應該不會瘋到撲上去‘咬’皇帝陛下吧?
當朱翊鈞眯著近視眼,看到了麵具之下那張雖然仍舊俊俏,卻與張居正截然不同的臉後,心中雖然早有預判,卻也還是沒來由的鬆了口氣,似乎在慶幸著什麼。
“死了!他早已經死了!這不是張居正!”朱翊鈞心裡反複念道。
……
陳矩退出去了,太廟內又剩下了朱翊鈞與張重輝二人。
“哈,怪不得能把申時行他們騙過去。”恢複了冷靜的朱翊鈞冷笑道:“你裝張居正,還真有那麼點像呢!”
對此,張重輝卻是一臉茫然,隻道:“草民愚笨,聽不懂陛下您的意思。”
“聽不懂?”朱翊鈞滿臉不相信,此刻的他已經‘緩過來’了,並且更加肯定,眼前之人絕對不是張居正!
朱翊鈞心裡笑道:“哪怕‘他’說話像張居正又如何?世間常用文字不過那幾千罷了,說重複了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張居正已經死了!死的透透了!
此刻,朱翊鈞心中的話,隻有朱翊鈞自己才知道。
而此刻,張重輝心裡的打算,也隻有張重輝自己才知道。
“你還有一計?說說看!”朱翊鈞說起了正事,他倒要看看,張重輝還能說出什麼找死的餿主意來!
再敢胡言!他必讓張家十族下去給張居正陪葬!
事實證明,張重輝這回要說的,還真不是‘餿主意’。
“回奏陛下,草民此計是為最後一計!且不是草民說大話,當今天下,隻有此計才能夠幫陛下您名正言順的立皇三子為儲君!”
張重輝先是吹了一波牛皮,主打一個拉對方的期待感,緊接著,他說道:
“請陛下您立即冊立皇長子為皇太子,即日出閣讀書!”
話音落下,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朱翊鈞再再一次的懷疑起了,究竟是自己的耳朵不好使?還是張重輝真的有精神病?
畢竟要知道,他們現在討論的主要目的,是冊立皇三子朱常洵為皇太子啊!可這說了半天,怎麼又變成要立皇長子朱常洛為皇太子了?
“張重輝,你莫不是在耍朕吧?冊立皇長子為太子?”朱翊鈞又是重複問了一遍。
“回陛下,草民不敢耍您。”張重輝很認真地回答道:“草民這招,叫做以退為進!”
“以退為進?”看著眼前少年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樣,朱翊鈞不由得生出了,想要繼續聽下去的想法。
然而,還沒等他這個皇帝開口‘吩咐’對方繼續說下去呢,張重輝自己倒是先‘急不可耐’的說了起來。
“陛下,眾所周知,世人對身居高位者的德行要求極高,他的萬事掣肘也是極多!
您是大明朝的天子皇帝,更是當今天下的位居最高者!這一點,想必您定是深有體會!”
張重輝說著停頓了一下,他在試探對方的反應。
事實證明,眼前的皇帝的確想要‘聽下去’,並沒有做出打斷與質疑。
如若張重輝抬起頭直視朱翊鈞的話,便會發現對方的目光,開始惆悵了起來。
“陛下,您身為天子君父,世間萬民皆希望您能夠如堯舜那般,做聖人一樣的君主!
而我大明朝的皇太子,亦是將來的皇上!太子身為將來的天子,自然也需要有聖人的德行!
然而眾所周知,聖人是不好當的,不是人人都能像陛下您一樣天資聰慧,天生聖人之心。
草民猜測,您之所以不肯立皇長子為儲君,定是因為皇長子的資質,不如皇三子殿下一般,繼承了您的聰慧。
所以,如若您先將皇長子立為皇太子,這樣不僅能夠堵住‘某些人’的嘴。
更是能讓世人與世間!親自來‘檢驗’皇長子!是否‘真正’的適合當太子!”
話至此時,朱翊鈞的目光也是重新‘亮了’起來!雖然他聽得出來,張重輝在無形之中拍了他一頓馬屁,但不得不說,他聽著還……
怪爽的……
與此同時,朱翊鈞也不得不承認,張重輝說的這個法子似乎……有點可行?
但是!還是不妥!
就在朱翊鈞想要提出質疑之際,張重輝卻是率先問了他一個,令他呆愣住了的問題……
“陛下,您也是從太子位上過來的,同樣身為先帝的龍子,想必您與潞王殿下所受到的待遇,是截然相反的吧?”
張重輝的這個問題問住了朱翊鈞,一時間,這位被‘戳了心’的皇帝,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了……
事實證明,張重輝並不準備從萬曆皇帝身上獲得到‘答案’,問完隻不過片刻,他便直接將話徹底‘攤開’了講,道:
“陛下,草民的意思很簡單,你隻是先將皇長子立為皇太子‘而已’,此計最主要的目的,實為‘緩’!
這樣不僅能夠堵住前朝大臣們的嘴,更是能將皇長子置於太子高位之上,任其由世人來檢驗批判!
陛下,您也是從太子的位置之上‘坐’過來的,太子高位有多難坐,您可謂再清楚不過了!
屆時,皇長子隻要稍微行差踏錯些,便會引來滿城風雨,引來世人批判!
我大明朝將來的天子君父,怎麼能是一個‘德行偏失’之人呢?屆時,不僅大臣們會主動請您廢太子重立!
您還能夠反過來,大力斥責如今‘這些’,曾逼您立皇長子為太子的‘多事’之人呢!
所以陛下,草民以為,此‘以退為進’實乃一箭雙雕!不僅能夠幫您順理成章的冊立皇三子為儲君!
更還能夠幫助陛下您,在將來的某一日!出去如今的這一口‘惡氣’!
陛下,此計,簡直堪稱完美啊!”
張重輝的話已經說完了,他已經將事情利弊剖析的如此清楚,在給朱翊鈞無形‘洗腦’的同時,更是在告訴對方——
——“就隻有這一個法子了!不走!那就沒路走咯!”
“朕覺得不妥。”朱翊鈞開口便是表達不滿,實際上,他的內心其實已經十分認同這個法子了!
畢竟朱翊鈞自己就是從太子位上走過來的,當過太子的他很清楚,‘儲君’這個位子,可是很不好‘坐’的。
當年他因為貪玩一會兒,就要被李太後斥罵罰跪;走路走快一些,也會被先生們說不合規矩。
回想起‘太子路’的難走,以及他弟弟朱翊鏐小時候的種種‘特殊待遇’,朱翊鈞的眼睛越來越亮!
他越發覺得,這個‘以退為進’的法子,似乎的確可行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他完全可以將朱常洛先封為太子,到時候他就不信朱常洛這個長子能夠步步穩當,絲毫過錯不犯了!
隻要是人就會犯錯!隻要犯了錯!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廢了朱常洛這個太子!
屆時,他不僅能夠光明正大的改立他的朱常洵為皇太子!還能夠如張重輝所說的,斥責這些年以來逼他立太子的這群老東西們,狠狠的出一口惡氣!
朱翊鈞越想越興奮,一想到能讓那些老東西們吃癟,他就更興奮了!
然而,即便如此興奮,朱翊鈞也沒有將心中的狂喜表露出來,他甚至還頗為不悅的‘挑刺’道:
“就這?那萬一今後,皇後生下了嫡子可怎麼辦?屆時你要立皇嫡子於何處?
就這樣一個爛法子,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稱此為‘一箭雙雕’,還敢吹噓為‘堪稱完美’?
張重輝,朕覺得三王並封,可比你現在的這個主意,要好太多了!”
張重輝心知肚明對方是在假模假樣挑刺,更是在故意給他‘下套’,對此他這樣回道:
“陛下,恕草民之言,沈侍郎提出的三王並封一計實乃狗屁不如,這法子就是個死招,沒有一點用處。”
“嗯?三王並封是沈侍郎提出的?”朱翊鈞眯起了眼,滿是看穿地問道:
“三王並封,不‘也’是你提出來的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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