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凝固住了。。。
因為張重輝壓根不跪,他隻是直挺挺地站在大殿入門處,隔著一大段距離,直直注視著站在龍椅前的‘君父’。
雖然隔得有點遠,但張重輝那極好的視力,使他將對方臉上的所有微表情,全都給看得一清二楚。
“張重輝,你好大的膽子!你見到……天子為何不跪?
龍椅前的年輕皇帝頗為憤怒地質問著張重輝,一雙虛浮的桃花眼內,瞳孔有些不太淡定地亂顫了起來,似乎在緊張著什麼。
‘皇帝’的這一細微舉動,被張重輝清楚的看在了眼裡,當即他便明曉了目前是何情況。
如此一來,張重輝更加淡定了。
見張重輝既不言語,也不下跪,這下子,龍椅前的‘皇帝’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這位年輕的‘皇帝’竟開始不知所措起來,頻繁往張重輝身後看去的同時,好像在‘期盼’著有什麼人能夠快些開門進來一樣。
而門外之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皇帝’的期盼,不多時還真就有人開門進來了。
“張重輝,為何不跪下行禮?”
張誠進來後,第一句話便是如此,再看他那揣手挺胸的傲氣模樣,倒是比龍椅前站著的‘皇帝’還要更有氣勢些。
“張公公。”張重輝終於開口了,卻是對張誠說的:“皇上為何這般有雅興?以櫝代珠?意欲何為?”
張誠隻是微怔了一瞬,旋即笑道:“咱家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哦。”張重輝隻淡淡應了一句,目光又放回到了龍椅前的男人身上,接下來又是一言不發的注視。
早在第一眼瞧見龍椅前的這個男人時,張重輝就發覺了不對勁,因為……
他總覺得萬曆皇帝朱翊鈞,應該沒有這麼帥……
而且,應該也沒有那麼瘦……
最重要的是,身為一國之主的皇帝,張居正跟申時行一手教導出來的學生,不應該這麼‘浮’而無氣勢。
龍椅前的男人眼神虛浮,一副縱欲過度的腎虛模樣,形容雖是俊美的,卻是有種油頭粉麵的‘牛郎’既視感。
張重輝甚至都在懷疑,這該不會是萬曆的男寵吧?
畢竟權貴們喜好男風一事,不論是在古代還是後代,都不算是少見之事了。
就在張重輝好奇此人是誰之際,一旁的張誠給出了他答案。
“國舅爺。”張誠對龍椅前的男人眯起眼,恭敬笑道:“皇上正在乾清宮中等您呢。”
聽到‘國舅爺’三字,再結合龍椅前男人的年齡、德行等,張重輝也差不多猜到此人是誰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國舅爺鄭國泰了。
張誠話裡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趕鄭國泰走,畢竟對方‘裝皇帝’裝‘翻車’了,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意義,還不如早些去跟他的皇帝‘妹夫’請罪呢。
然而,鄭國泰這個‘當事人’卻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具體發生了什麼,他直接便是將心中的不解問了出來,道:
“張公公,皇上讓我來替他試試這小子,我這都還沒試完呢!伱怎麼就拆穿了我啊?
你還讓我去乾清宮?我這……你讓我怎麼跟皇上交代啊!”
鄭國泰說話間還姿態怪異地跺了兩腳,似乎很是生氣一般。
張誠也是無語了,尷尬間他隻好‘不那麼明顯’地‘再次’解釋道:“國舅爺,這兒由咱家來收尾就行了,皇上還在乾清宮等您呢。”
這一回,這位反射弧有些長的國舅爺,才總算是聽明白了張誠話裡的意思。
反應過來自己把事情辦砸,還要一個太監來給自己‘擦屁股’的同時,鄭國泰不太服氣地瞪了張重輝一眼。
“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是皇上?”鄭國泰脫口便是朝張重輝問道。
鄭國泰的這個問題還沒有得到張重輝的回答,當即便是引來了張誠的側目,並陰聲提醒道:“國舅,慎言。”
鄭國泰這回的反應倒是夠快,恍然大悟的同時慌忙捂住了嘴巴。
這位國舅爺,就這麼驚慌失措地邁著‘奇怪’的‘步伐’離開了文華殿。
這下子,大殿內隻剩下張重輝和張誠二人了。
“張重輝,咱家警告你。”張誠直接便是開門見山地對張重輝冷聲說道:
“這裡可是紫禁城,咱們大明朝的天子君父就坐鎮在此處!你休想要在此聖地,耍你那些見不得光的歪門邪道!
另外,咱家接下來要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一一如實回答?你小子要是敢耍小心思撒謊,就彆想全須全尾的走出這紫禁城!”
張誠話裡的恐嚇之意滿滿,好像張重輝稍微一個行差踏錯,便會萬劫不複,粉身碎骨在此一般。
麵對如此等恐嚇,張重輝卻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情緒波動,隻是做出了一副‘原來如此啊’的表情過後,就沒有了其他反應。
張誠見狀頓時火了,本就陰柔的聲調頓時更高起來,怒問道:“你小子到底聽沒聽見咱家的話啊!?”
“聽見了。”張重輝一改原先的毫不在意,認真且平靜地回答了起來。
就在張誠以為自己‘嚇唬到’了張重輝,想要開始‘盤問’對方之際,下一刻,對方卻是先對他‘拋’出了一個問題。
“皇上為什麼不肯見我?”張重輝很是直接地問道,似乎覺得還不夠直接一般,他甚至還理直氣壯地質問了起來:
“我為了見皇上一麵吃了那樣多的苦,不得已之下更是拖了那樣多的無辜之人下水!
可皇上不肯見我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讓國舅爺來騙我?這樣很好玩是嗎?”
張重輝這番‘理直氣壯’的質問,儼然就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好像他‘拖’那麼多‘無辜’之人下水,都是被皇帝朱翊鈞給‘逼’的一樣。
這樣一番大逆不道的要命言語,把張誠都給整愣住了,他想不明白張重輝究竟哪來的臉說出這些話的同時,更是在好奇一件事——張重輝,是不怕死嗎?
“張重輝,你小子活膩了是吧?”張誠直接問了出來。
這一回,張重輝卻是沒有再如先前那般‘狂妄’了,而是頗為‘少年心性’的意氣搖頭,不甘咬牙道:
“我不想死,我隻想見皇上,我有話想對他說!”
“哈,想見皇上?”張誠一陣冷笑道:“聖人是你這種罪臣之後想見就能見的?想得倒美!”
“我要見皇上!”張重輝仍舊是一副少年意氣的模樣咬著牙道。
見對方的‘言語舉止’這般‘幼稚’,張誠心頭泛起一陣輕蔑的同時,原先存在心頭的忌憚之意,也不自覺間消散了大半。
張誠懶得跟這麼個‘幼稚’的‘愣頭青’爭辯什麼,他直接便是切入正題,問起正事來:
“妖書一案究竟有無人指使你?申時行與你究竟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去夜會申時行?你又為何對大峪山龍穴一事如此上心?還有,誹謗駱指揮使一事究竟是有人指使你,還是你自己做的?”
張誠嘩啦啦問了一大堆問題,也不管張重輝能不能記得住,畢竟他本來也沒準備讓張重輝全部都能回答上,他隻要張重輝能夠回答得上最‘新’一個,也就是最後的那一個問題就行了。
因為最後一個問題,事關駱思恭,事關錦衣衛,事關東廠,事關於他張誠!
然而這一次,張重輝卻是沒有作出回答,他隻是默默地看著張誠,眼神平靜毫無波瀾,嘴唇輕閉一言不發。
隻是這樣靜靜地看著而已,平靜到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