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國都內傳出流言的第二日便設國宴送其木雄恩回國。
原先說的幾乎板上釘釘的和親結好之事也全當從未發生過一般。
婠婠和瓷瓷蘭之前商議過,在事後對此事給出的說法是這樣的
喇子墨國先王和先王後最鐘愛的孩子就是瓷瓷蘭公主一人,可牙帳周圍近來總有圖謀不軌之人,似乎想要謀反,對先王和王後不利。先王、王後他們唯恐一朝事變,連最鐘愛的長女也保不住,就權且暫且和親之名送公主遠到魏室避亂,儘是一片慈父慈母之心。
前不久,先王自知大限已至,害怕自己死後諸子爭奪汗位而大打出手,又密書魏帝,請魏帝偷偷再送回他的女兒回國繼承汗位,又以國書苦苦懇求魏帝能借兵給他的長女,助他的長女瓷瓷蘭公主順利回國。
魏帝自然是應允了。
不管現在外人信不信,但是史書上都隻能這麼寫。
魏室從此和喇子墨國結為手足至親之國,斷無再發生戰亂的可能。既是手足同胞,那再和親豈不是亂了人倫了麼?
當天下午,皇帝就親自送了曳邇王出城。
其木雄恩走的時候,婠婠正在坤寧殿內午睡。
皇帝微服相送他數裡。
直到最後,連這座魏室國都巍峨雄壯的城樓都徹底消失在了他們麵前。
晏珽宗這才笑道“孤見王爺似乎還並不服氣。這是她生活了大半生的城,你此生隻來過兩回,這一次走了,永世也不必再回來了。”
其木雄恩藏在袖甲中的手指微微發顫“縱你得到了她的人,她那樣高貴的出身,從小是讀著聖賢書長大的,這輩子也不會真的喜歡上你。”
晏珽宗並不理會他的故意激怒“王爺,上路吧。等你見到你們新汗的時候,孤和皇後的孩兒大約也要降生了。”
說罷他便冷笑著拂袖而去。
其木雄恩看著魏帝那個囂張至極地離去的背影,一顆心卻似痛得早已沒了知覺。
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好生再看聖懿最後一眼,可這個人從此卻擁有她的朝朝暮暮。
認輸而不服氣,他不得不認命。
其木雄恩飛身上馬,帶著自己的使團一路疾馳而去,馬蹄踏出的每一步都無法再回頭。
記憶中那一年他來到魏都時,聖懿還是那樣的嬌小可愛,可是過去的時光永遠都回不來了。
明明上蒼也給了他十來年的光陰去努力,可他究竟都努力了些什麼呢?他還大她數歲,可不過是因為他無能,所以他永遠都得不到她。
晏珽宗送完其木雄恩回城的時候,婠婠才剛睡醒,一麵迷蒙地捧著茶盞咕嘟咕嘟地喝著茶,一麵聽著長孫思和她說起今日宮宴上頭的事情。
婠婠聽得眼睛都睜大了。
長孫思說,今日國宴上著實是一出好熱鬨的大戲。
皇帝直接命人拎著那幾個喇子墨國的侍從扔到了其木雄恩麵前,說這些人私下賄賂京中的地痞無賴之徒,命他們去傳播皇後的身世謠言,把那位曳邇王臉色逼得鐵青。
皇帝又笑道“曳邇王多年未見過聖懿帝姬,如今眼睛略有些昏花了,自然會認錯人了,可是王爺自己認錯不打緊,還縱容手下這般,可就說不過去了。”
說著皇帝就命宮人將一個老翁帶上了大殿。
那老翁赫然是其木雄恩早死了父親、瓷瓷蘭公主的祖父的樣子。
其木雄恩麵色一變,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了聲“父汗?”
可是下一秒那老翁徑直朝著皇帝跪了下來,哐哐叩首叩得飛起,嚇到了滿殿的人,其木雄恩麵色更加難堪了起來。
老翁起身後一把撕了自己的麵皮,直直在自己臉上拽下一大把豬皮凍形狀的東西來,告訴眾人說,這就是江湖上傳說的易容術,隻要願意花心思自己去雕琢麵部的細節,就可以很大程度上模仿旁人的長相,達到幾乎以假亂真的地步。
竟然是如此。
晏珽宗於是冷冷地回望了其木雄恩一眼“王爺以後眼睛還是略睜大些好,認錯了聖懿帝姬和孤的皇後是小事,若是連親生父親都能認錯,那可是天大的笑話了。”
說罷滿殿眾臣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不過他們很快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皇帝今天想警告的人不止是其木雄恩一個。